暮春的金明池畔,垂柳拂水,画舫如织。
叶尘跟在齐云社众人身后,穿过朱漆回廊。高二娘特意为他备了一身靛青色劲装,腰间束带绣着暗云纹,走在队伍中并不显眼。
“今日端王设宴,京中达官显贵皆会到场。”高二娘压低声音,“你虽持古玉,但毕竟来历不明,待会儿莫要强出头。”
叶尘点头应下,目光却扫过远处华盖下的锦袍男子——赵佶正斜倚在软榻上,手持酒盏,与身旁文士谈笑风生。这位未来的徽宗皇帝面容清隽,眉目间透着几分慵懒的贵气。
“齐云社到——”
侍从高声唱名,园中宾客纷纷侧目。高二娘领着社员行至场中空地,抱拳行礼。赵佶懒懒抬手:“听闻新制了‘凤翔九天’,本王倒要看看,是否名副其实。”
高俅从队列中快步走出,满脸堆笑:“殿下请看!”
他手腕一翻,那颗彩绸缠绕的鞠球便腾空而起。只见他足尖轻挑,球如活物般在膝、肩、头间流转,最后竟稳稳停在抬起的手背上。园中顿时喝彩如雷。
叶尘却暗自皱眉——这分明是杂耍把式,哪还有半点蹴鞠古技的影子?
“好一个‘凤凰三点头’!”赵佶抚掌大笑,“来人,赏!”
高二娘趁机上前:“殿下,齐云社另有战阵蹴鞠之法,可演武助兴。”
“战阵?”赵佶兴致缺缺地摆手,“今日春光正好,莫要煞风景。”
高俅眼珠一转,突然指向叶尘:“这位叶郎君身怀异技,不如让他献艺?”
众人目光霎时聚来。叶尘心中一凛,却见高二娘急得脸色发白——这分明是借刀杀人之计!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叶尘缓步走入场中,从怀中取出那枚青铜镜。镜面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他假作整理衣冠,实则飞快扫过镜中影像——刹那间,盛唐时期军营健儿蹴鞠练武的画面涌入脑海。
“请借鞠球一用。”
接过侍从抛来的素皮鞠球,叶尘忽然纵身跃起。不同于高俅的花巧,他每一脚都带着破空之声,球如流星般在假山、柳枝间折返,最后竟凌空射断十步外悬着的一枚铜钱!
满园寂然。
赵佶手中的酒盏“啪”地掉在地上。
“这……这是军中之技?”一位白发老将军猛地站起,胡须颤抖,“老夫年轻时在西北,见过边军用此法练眼力!”
叶尘收势抱拳:“雕虫小技,贻笑大方。”
赵佶却沉了脸:“粗鄙武夫之道,也配入本王园林?”他甩袖转身,“高俅,将《蹴鞠谱》重新编纂,此等蛮技,不必收录!”
宴席不欢而散。回程的马车上,高二娘死死攥着车帘:“你可知闯了多大祸?高俅正愁没机会把齐云社变成他攀附权贵的垫脚石!”
叶尘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暮色中,一队禁军懒散地走过街市,铠甲歪斜,哪有半分《武经总要》里记载的雄师气象?
“二娘。”他突然开口,“若有一日,蹴鞠只剩花巧,武备只剩空壳,这汴京的繁华,还能撑多久?”
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惊起路边一群麻雀。远处皇城的飞檐在夕阳下泛着血色的光。
五更时分,叶尘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惊醒。
他翻身下榻,推开齐云社后院小窗。朦胧晨雾中,一骑快马踏碎街面薄霜,马上驿卒背插三根染血翎羽——这是边关八百里加急的标识。
“西北军情?”叶尘眉头紧锁。
“郎君好眼力。”高二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披着单衣,手里提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这已是本月第三道急报了。”
叶尘注意到她眼下青黑:“社中近日不太平?”
“高俅昨夜带人抄走了社里祖传的《齐云战谱》。”她指尖掐进掌心,“说是奉端王之命编纂新谱,可那上面记的都是真刀真枪练出来的本事。”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门开处,浑身是血的驿卒踉跄跌入:“求、求碗水喝……”
叶尘扶他坐下,驿卒却从怀中掏出一封火漆密函:“烦请转交枢密院承旨张大人…咳咳…金人已破蔚州…”话音未落便昏死过去。
高二娘急唤郎中时,叶尘瞥见密函漆印裂开一角。鬼使神差地,他指尖轻挑——
「…金军铁浮屠已渡白沟,我军弓手竟有不会开硬弓者…」
“荒唐!”叶尘猛地合上信笺。北宋末年军队腐朽至此,难怪会有靖康之耻。
“你要做什么?”高二娘拦住欲往外冲的叶尘。
“枢密院那群酒囊饭袋看了也是白看。”他压低声音,“齐云社不是与禁军教头有交情?不如…”
“你疯了?”高二娘死死拽住他袖子,“市井蹴鞠社议朝政,是要掉脑袋的!”
争执间,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透过门缝,只见一队禁军持戟而来,为首者正是高俅。
“搜!昨夜有辽国细作混入城中!”
高二娘脸色煞白,迅速将密函塞回驿卒怀中,推叶尘躲入地窖。透过地板缝隙,叶尘看见高俅的亲信从驿卒身上摸出密函,竟当场焚毁!
“边关告急,他们竟敢…”叶尘攥得指节发白。
地窖里霉味刺鼻,高二娘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上个月西军来讨粮饷,你猜朝廷拨了什么?——三百颗彩绘鞠球,说是‘以振军威’…”
地面突然震动,一队铁甲骑兵轰然驰过街道。叶尘透过气孔望去,晨光中那些士兵的枪尖上,居然挑着五颜六色的鞠球穗子。
远处皇城方向,隐隐传来教坊新谱的《蹴鞠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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