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远将军!保重!商路…不能绝啊!” 商队首领看到了张辽中箭的瞬间,目眦欲裂,发出泣血般的嘶吼。那声音里,是锥心的痛楚,是绝望的托付,更是最后的诀别。他知道,将军为了他们,已深陷死地。
首领猛地一抹脸上的血泪混杂,眼中爆发出困兽般的凶光,对着残余的护卫和部分拼死靠拢过来的交州士兵狂吼:“弟兄们!跟紧我!向东!杀出去!为了交州!为了活路!杀——!”
最后的突围,惨烈到了极致。护卫和士兵们爆发出生命中最后的力量,用身体撞,用刀砍,用牙咬!阿图鲁和几名伤痕累累的昆仑奴勇士自发地组成一道血肉堤坝,死死挡在张辽和追兵之间,为商队争取那渺茫的生机。巨斧每一次挥舞,都带起一蓬血雨,战锤每一次落下,都砸碎一具甲胄。但敌人太多了,如同潮水,一波又一波。
一名昆仑奴勇士的巨斧深深嵌进一个康居重骑兵的马腹,来不及拔出,侧面数支长矛同时刺穿了他厚重的胸膛!他庞大的身躯晃了晃,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竟用最后的力量抓住刺入身体的长矛,猛地向前一拽,将几个敌人拖倒在地,用自己的尸体为身后的同伴争取了一线空隙。
张辽眼睁睁看着那忠诚的勇士倒下,看着商队在付出惨重代价后,终于在血肉铺就的通道中,艰难地冲出了最密集的包围圈,在残余士兵的护卫下,仓皇却又决绝地向着东方——那遥远的、唯一可能生还的方向亡命奔逃。他们的身影,在血色残阳和漫天烟尘中,显得那么渺小,又那么悲壮。
“撤!向东南!翻越葱岭!去永昌!能走多少走多少!” 张辽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却带着一种焚尽一切的决绝。左肩的毒伤如同毒火燎原,麻痹和剧痛交织,左臂已完全无法抬起。但他右手中的惊雷长刀,却握得更紧,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他猛地侧头,看向身边一名亲卫腰间的佩刀。那亲卫瞬间明白了将军的意图,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却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佩刀拔出,双手奉上。张辽右手闪电般探出,抓住刀柄,刀光一闪!
“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那支深深嵌入他左肩骨缝的乌黑箭杆,被齐根斩断!断箭的震动牵动了深嵌骨肉的箭头,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如同电流般瞬间席卷全身,眼前彻底一黑,金星乱冒,冷汗瞬间浸透残破的内衫。但正是这极致的痛苦,如同最烈的烧酒,猛地冲散了部分麻痹感,点燃了他骨子里沉睡的、属于并州狼骑的凶悍与暴戾!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张辽胸腔炸裂而出,盖过了战场的喧嚣。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瞬间变得赤红,如同濒死的猛虎,择人而噬!他不再看那逃向远方的商队,而是猛地转身,将惊雷长刀指向身后追兵最密集、攻势最凶猛的方向——那里,正是康居王弟和疏勒将领汇合之处,是敌人志得意满、意图全歼他们的核心!
“老子…殿后!”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绝望的残兵耳边炸响!带着睥睨生死的狂傲,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将军!” 残存的将士们,无论是交州兵、扶南蛮兵还是昆仑奴,都被这绝境中爆发出的凶威所震撼、所点燃!最后一丝逃生的本能被抛却,取而代之的是被逼到绝境的疯狂反噬!
“杀——!”
张辽一马当先(依旧无马),拖着半边麻痹的身体,如同燃烧的流星,义无反顾地撞向那钢铁洪流!惊雷刀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撕裂血幕的闪电!刀光所及,血肉横飞!他完全放弃了防御,只攻不守!每一次挥刀,都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右臂因为过度发力而肌肉虬结,青筋暴起如盘龙!刀锋劈开康居骑兵的鳞甲,斩断疏勒士兵的弯刀,砍入战马的头颅!鲜血泼洒在他破碎的玄甲上,染红了他苍白的脸,更衬得他如同地狱归来的修罗!
阿图鲁和仅存的十余名昆仑奴勇士,爆发出生命最后的怒吼,紧紧追随在张辽左右,如同磐石,为他抵挡着来自侧翼和后方的致命攻击。巨盾在无数次的撞击下发出呻吟,最终碎裂!阿图鲁狂吼着,丢开半碎的盾牌,双手抡起巨大的战斧,如同旋风般横扫!每一次劈砍,都伴随着骨骼碎裂的恐怖声响!他的身上瞬间添了十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却浑然不觉,只是疯狂地劈砍!劈砍!直到一支长矛从背后刺穿了他那岩石般的胸膛!
这位沉默的昆仑奴巨汉,动作猛地一僵。他低头看了看胸前透出的矛尖,又抬起头,望向身侧依旧在敌群中浴血狂战的张辽将军。那张黝黑、布满汗水和血污的脸上,没有恐惧,只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如释重负般的平静。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巨斧朝着前方密密麻麻的敌人狠狠投掷出去,砸翻一片!然后,他那山岳般的身躯,终于缓缓地、轰然向后倒下,溅起一片尘埃。
“阿图鲁——!” 张辽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心头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但他不能停!不能回头!手中的刀,只能更快!更狠!每一次挥出,都带着为袍泽复仇的烈焰!他的反冲锋,如同投入沸油的冷水,瞬间在敌阵核心引发了巨大的混乱和恐慌!康居王弟和疏勒将领惊怒交加,慌忙调动兵力围堵这头疯狂的困兽!这短暂的混乱和迟滞,为身后那些绝望奔逃的残兵,赢得了最后、也是最为宝贵的喘息之机!更多还活着的人,得以脱离最致命的绞杀圈,带着满身伤痕和无尽的恐惧,跌跌撞撞地向着东南方那高耸入云、白雪皑皑的葱岭天险亡命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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