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基地“锚点之墟”的C-7区走廊,在惨白灯光的映照下,如同一条被遗忘的巨兽肠道。空气循环系统持续发出低沉单调的嗡鸣,像是某种垂死生物无意识的喘息。墙壁上那幅突兀出现的、描绘深潜者血腥战争的壁画,其狂乱的线条和刺目的暗红色块,无声地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压迫感。小队沉默地行进,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步都踏在人知破碎的余烬之上。
“停。”走在队伍中段的琉璃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锐利的刀锋划破了压抑的沉默。她停下脚步,头盔面罩下的目光锐利地扫向侧前方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一个半球形的监控探头外壳破裂,露出里面纠缠的线缆和黯淡无光的镜头,像一只被挖掉眼珠的骷髅眼窝。几缕断裂的光纤线无力地耷拉着,切口处闪烁着微弱的、病态的反光。探头的固定基座有明显的扭曲变形,仿佛被巨大的力量粗暴地拧过。
“这个探头…状态不对。物理损毁严重,但基座供电线路似乎还有微弱反馈。”琉璃的声音带着技术员特有的冷静分析腔调,但细听之下,能捕捉到一丝压抑的紧绷。她没等卡尔文下令,已经快步上前,单膝跪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动作利落地卸下了背包。她从中取出的不是常规工具,而是一个巴掌大小、外壳印着复杂电路蚀刻的黑色方块——她的便携式深度协议解析终端,代号“棱镜”。
“琉璃?”卡尔文的声音带着警惕。经历了电梯事件和壁画异变,任何异常都足以触动紧绷的神经。
“可能有残留数据流,或者…未发送的缓存信息。试试看能不能榨出点东西。”琉璃头也不抬,双手快如幻影。细如发丝的探针从“棱镜”边缘弹出,精准地刺入断裂光纤的裸露接口和基座供电线的绝缘层。她的指尖在终端光滑的触控屏上飞速滑动、点击,一行行常人无法理解的十六进制代码和协议分析瀑布般刷过小小的屏幕,映亮了她专注而略显苍白的脸。“防火墙碎片…残余的…绕过它…信号太弱了,像风中残烛…”
她全神贯注,纤细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敲击出密集的哒哒声,如同在编织一张无形的网,试图捕捉空气中那几乎不存在的电子幽灵。汗水从她额角渗出,沿着面罩内侧滑落。整个走廊安静得只剩下循环系统的嗡鸣和她指尖敲击的声响。
突然!
“棱镜”幽蓝的屏幕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伴随着一阵尖锐、短促的蜂鸣警报!琉璃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被电流击中。屏幕上瀑布般刷新的代码流骤然中断,被一大片剧烈跳动的、充满干扰噪点的雪花纹覆盖!
就在这片混乱的雪花纹中央,极其短暂地——可能只有1/5秒——闪现出几行破碎的、被严重扭曲的字符。字符的边缘模糊不清,像是信号极差的旧电视画面,又像是浸在水中的字迹。但琉璃超乎常人的动态视力和对信息的本能抓取,让她瞬间捕捉并识别了那转瞬即逝的内容:
加密协议层加密协议层…状态…容器…适配性…低于临界…
…初始化序列…强制…注入…
…警告…非预期…熵增…干扰源…
这些词语如同冰冷的毒针,刺入琉璃的意识。“容器”?“适配性”?“强制注入”?这绝非基地常规系统的通讯内容!一股寒意顺着她的脊椎急速攀升。她下意识地想要截屏保存,但手指还未按下,屏幕上那片跳动的雪花纹骤然发生了变化!
干扰噪点不再是杂乱无章。它们以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规律扭曲、汇聚,在屏幕中心勾勒出一个…影子!
那是一个极度不稳定的、由纯粹噪点和扭曲光线构成的人形轮廓!它没有五官,没有细节,只有一种纯粹的、空洞的“存在感”。它的姿态怪异,像是在奔跑,又像是某种诡异的舞蹈定格,一条由剧烈跳动的噪点构成的“手臂”似乎向前伸出,指向屏幕之外——指向琉璃!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这个由噪点构成的影子,其边缘并非静止,而是不断地向内塌陷,如同被无形的旋涡吞噬,散发出一种强烈的时间流逝、物质腐朽的意味。
蚀时者!
琉璃的呼吸瞬间停滞,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她曾在基地最高权限的、被层层封存的异常事件简报里,看到过这个代号的模糊描述和与之相关的、同样扭曲模糊的低分辨率影像片段。那简报的结论充满了无力感:现象存在,原理未知,威胁等级:极端。她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在这样一个破损的探头里,直面这种只在噩梦和绝密档案中存在的恐怖实体!
恐惧如同冰水灌顶,但琉璃作为顶尖信息操作者的本能压倒了瞬间的僵直。她的手指在“棱镜”边缘一个隐蔽的凹槽处狠狠一按!
滋啦——!
一声更加刺耳、仿佛金属被强行撕裂的噪音从终端内部爆发出来!屏幕上的红光和噪点影子瞬间消失,整个屏幕彻底黑了下去,只留下一缕淡淡的、带着焦糊味的青烟从散热孔中飘出。琉璃强行过载了“棱镜”的物理隔离屏障,以烧毁部分核心逻辑电路为代价,切断了那瞬间的、仿佛能通过屏幕蔓延出来的诡异连接。她急促地喘息着,握着“棱镜”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刚才那惊鸿一瞥的“影之”,其带来的冰冷和腐朽感,如同附骨之蛆,顽固地烙印在她的感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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