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裁缝铺的盘扣
梅雨时节,天地仿佛被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所笼罩,浓稠的潮气如同幽灵一般,肆意地在空气中弥漫,裹挟着令人作呕的霉味,渗透进每一个角落。小镇的青石板路,像是被岁月打磨过的铜镜,泛着湿漉漉的油亮水光,倒映着街边斑驳的屋舍。街角处,那间名为“锦绣坊”的裁缝铺,就如同一位迟暮的美人,在风雨的侵蚀下略显憔悴。雕花木门半掩着,像是一张欲言又止的嘴,褪色的蓝布门帘在微风中轻轻颤动,仿佛在诉说着往昔的故事。
苏瑶身着一件黑色的雨衣,雨水顺着雨衣的边缘不断滑落,打在青石板上,溅起小小的水花。他抬手轻轻拂开帘角,那动作仿佛生怕惊扰了这沉睡已久的地方。他背上的帆布包,因长时间被湿气浸润,显得格外沉重,里面的星斗旗仿佛也吸收了这沉沉的湿气,变得愈发凝重。隔壁杂货店老板的话还在他耳边回响:“每逢雨夜,那裁缝铺里的缝纫机就会发出‘哒哒’的声音,就好像有个人在那儿不知疲倦地赶制衣裳,可进去一看,却什么都没有,怪渗人的。”
“九三年的工商登记显示,”陈墨站在苏瑶身旁,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已经被雾气模糊了镜片的眼镜。他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账本,小心翼翼地翻开,纸张因为年代久远,发出轻微的脆响。“店主林秀娥在某一天突然关店,连招牌都没摘。”陈墨的目光在账本上快速扫视,眉头渐渐皱起,“最后一页记着‘嫁衣尾款未结’,客户名字被水渍晕染得只剩一个‘沈’字。”
陆川听闻,二话不说,双手紧紧握住地质锤。那地质锤在他有力的手中,仿佛是一件能打破一切谜团的利器。他朝着锈迹斑斑的锁狠狠砸去,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嘎吱”声和木屑纷飞,满墙的绸缎样本如同雪花般簌簌飘落。其中一幅大红喜布格外醒目,边角处被剪刀豁开了一道口子,就像是在这喜庆的红色上留下了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仿佛在暗示着当年发生的那场变故。
慕容雪玉站在一旁,手中的笔记本已经被水汽洇出了一道道水痕。她凑近一盏摇曳的油灯,努力辨认着本子上模糊的字迹。“现在的租客说,”她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半夜的时候,能看见一个红影在缝纫机前穿梭,桌上还摆着未完工的盘扣。”
林薇举起手中的相机,双眼紧紧盯着取景框。就在闪光灯亮起的瞬间,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镜头里一闪而过。仔细看去,那是一个身着月白衫的人,头上戴着一顶银簪,簪上的珍珠在微光中闪烁着诡异的光泽。她枯瘦的手指悬在缝纫机踏板上方,却始终无法落下,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
白薇则蹲下身,在杂乱的布料堆里仔细摸索着。她的眼神专注而坚定,像是在寻找着解开谜团的关键线索。不一会儿,她的手指触碰到了一个硬物,心中一喜,小心翼翼地从布料堆里摸出一枚翡翠盘扣。盘扣质地温润,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淡淡的光泽,扣眼处缠着半截红线,像是在诉说着一段未完成的缘分。
苏瑶见状,迅速从帆布包里取出两面星斗旗。他轻轻地将星斗旗展开,铺在裁衣台上。蓝布质地的星斗旗刚一接触台面,瞬间蒙上了一层水汽,仿佛与这潮湿的环境融为一体。“林师傅?”苏瑶提高声音,对着潮湿的空气喊道,声音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是还有没做完的活儿吗?”
随着苏瑶的话音落下,原本就弥漫在屋内的雾气,仿佛受到了某种神秘力量的召唤,突然变得愈发浓稠起来。一个鬓角斑白的虚影,如同幽灵一般,缓缓在雾气中浮现。她头上银簪上的珍珠微微发颤,仿佛也在诉说着主人内心的波澜。她的目光死死盯着白薇手中的翡翠盘扣,眼神中充满了执着与焦急。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旧时光里飘来,带着一丝沙哑和急切:“沈姑娘的婚期……不能误……”那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仿佛带着三十年前的那份焦急与牵挂。
听到这话,陈墨意识到事情的紧迫性。他不顾外面仍在淅淅沥沥下着的雨,连夜赶回相关部门,在堆积如山的户籍档案中翻找起来。泛黄的纸页在他的手指间快速翻动,每一页都承载着无数人的过往。终于,他的手指停在了某一页上,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九三年有户沈姓人家嫁女,女儿叫沈月如……”他的声音突然哽住,脸上露出悲痛的神情,“婚礼前三天,裁缝铺突发大火,林秀娥……没能逃出来。”
白薇也没有闲着,她在满是灰尘的资料堆里,费力地翻开县报旧刊。终于,在一张烧焦的照片里,她发现了半张喜帖残片,上面那模糊却依然醒目的“囍”字,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当年那场未完成的婚礼的遗憾。
雨,终于渐渐停了下来。雨后的阳光如同金色的丝线,透过云层的缝隙,洒在大地上。拄着拐杖的老妇人在家人的搀扶下,缓缓走进了裁缝铺。她便是沈月如,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每一道皱纹都仿佛在诉说着这些年来的沧桑与遗憾。她颤抖着双手,轻轻摸着那块已经褪色的喜布,浑浊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涌出,一滴一滴地落在翡翠盘扣上。“林姨说要给我做最漂亮的嫁衣……”沈月如的声音带着哭腔,“可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老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打开锦盒,里面是一块崭新的红绸,边缘绣着未完成的并蒂莲,那细腻的针脚仿佛还留存着当年林秀娥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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