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闹!简直是胡闹!"
老支书的烟袋锅重重磕在桌上,震得茶碗跳了起来。村委会的屋子里挤满了人,夏澜站在前面,手里精心准备的旅游规划图已经被捏出了褶皱。
"让城里人来看我们种地?"老支书涨红了脸,"这不是把贫下中农当猴耍吗!"
"就是!"马大爷附和道,"种地有啥好看的?他们城里人吃饱了撑的?"
夏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微笑。她早预料到会有阻力,但没想到这么强烈。
"老支书,这不是耍猴戏。"她尽量放柔声音,"这叫'体验经济'。城里人现在生活好了,就想回归自然..."
"啥经济不经济的!"老支书一挥手打断她,"咱们农民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现在倒好,种地还成表演了?"
屋里议论纷纷,大多数老辈人都摇头。夏澜注意到,连一向支持她的马大爷也皱着脸,显然对这个"新鲜玩意儿"接受无能。
角落里,李婶阴阳怪气地插话:"别是又想出什么幺蛾子吧?上次工厂差点被查封..."
这句话像往热油里滴水,顿时炸开了锅。村民们七嘴八舌地提起之前的种种风波,质疑声一浪高过一浪。夏澜站在那儿,感觉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
"安静!"
一个洪亮的声音压过了嘈杂。沈毅穿着笔挺的军装站在门口,眉宇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听夏澜把话说完。"他大步走到夏澜身边,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不同意可以,但得让人把道理讲明白。"
屋里渐渐安静下来。夏澜感激地看了沈毅一眼,调整了一下情绪,换了个方式讲解。
"大家知道县里的'红旗大队'吗?"她问道,"他们去年搞了'学农基地',一个季度就赚了这个数。"
她伸出三根手指。
"三百?"有人猜道。
"三千!"夏澜大声宣布,"纯利润!"
屋里一片哗然。三千元!这在1979年的农村简直是天文数字。
"吹牛!"李婶尖声道,"种地能挣这么多?"
"不是光种地。"夏澜耐心解释,"是接待城里来的学生和干部,让他们体验农村生活,吃农家饭,走时还买土特产。"她顿了顿,"咱们有食品厂,产品比红旗大队的强多了,肯定更赚钱!"
老支书将信将疑:"真有这事?"
"千真万确。"沈毅接过话头,"我昨天特意去县武装部查了资料,这是文件。"
他拿出一份盖着红章的材料,老支书接过来,戴上老花镜仔细查看。屋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等着他的反应。
"嗯...确实..."老支书喃喃自语,眉头渐渐舒展,"可是..."
夏澜看出他动摇了,立刻乘胜追击:"这样吧,明天我包辆车,愿意了解的跟我去红旗大队实地看看,眼见为实!"
这个提议得到了响应。最终有二十多个村民报名,大多是年轻人,也有几个像马大爷这样思想相对开放的老人。
第二天一早,一辆租来的解放卡车载着考察团出发了。红旗大队离夏家村有四十多里路,一路上夏澜不停地给大家讲解旅游开发的各种模式。
到了目的地,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惊呆了——村口停着三辆大客车,一群穿着整齐的城里人正在导游带领下参观农田;几户人家的院子里摆着方桌,城里人围坐着吃饭;还有个临时集市,村民们在兜售各种土特产...
"那是...钱?"马大爷瞪大眼睛,盯着一个城里人递给农户的钞票。
夏澜笑着点头:"对,饭钱。一桌十块,那家今天已经接待三桌了。"
"三十块?!"马大爷的声音都变了调,"就做几顿饭?"
他快步走过去,凑近看那农户数钱,粗糙的手指忍不住摸了摸钞票,确认是不是真的。
考察团在红旗大队转了一整天。夏澜带着大家走访了参与旅游项目的农户,听他们讲收入变化;参观了他们的"学农田",看城里人如何笨手笨脚地插秧;甚至还蹭了一顿农家饭,亲身体验服务流程。
返程时,车上的气氛完全变了。马大爷兴奋地掰着手指算账:"要是咱家也弄两桌,一个月少说多挣三十块..."
"不止呢!"张小虎插嘴,"还有卖土特产的钱!我妈腌的咸菜可比红旗大队的好吃多了!"
夏澜和沈毅相视一笑。这次实地考察的效果比预期还要好,大多数村民的态度已经明显转变。
然而,老支书一路上却沉默寡言。直到下车时,他才把夏澜拉到一边:"阿桃啊,想法是好的,但...太冒险了。万一被扣上'资本主义'帽子..."
夏澜理解老人的顾虑。在这个思想尚未完全解放的年代,任何新事物都可能被上纲上线。
"老支书,您放心。"她轻声安慰,"咱们先小规模试点,就叫'工农交流活动',不搞大张旗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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