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千户呈上裴显靴底的泥土,"含铜量与魏王府私矿一致。" 谢渊接过泥样,粗糙的触感让他想起匠人陈六的手掌 —— 那个总爱用断指在砖坯上刻字的老匠,断指前还笑着说:"等这批砖烧好,我闺女就能读书了..." 此刻,泥样中隐约可见的砖坯碎屑,像极了陈六未完成的砖文。他望向窗外,诏狱署的鸾带与镇刑司的飞鱼服在暮色中交错,像一张由匠人血税织就的罗网,却挡不住天边那缕倔强的霞光,正如挡不住他心中燃起的希望。
酉时初刻,暮鼓从午门传来,低沉的鼓声震得窗纸轻颤。谢渊握紧铁尺,尺身的冰凉渗入手心,却暖了他的胸膛。他知道,裴显的垮台只是开始,逆党的根须仍深扎在朝堂各处:襄王府的绣房里,可能还在绣着带暗纹的军旗;萧桓的书房中,或许正谋划着新的 "秋祭" 暗号。但他也看见,诏狱署门口,三十七名匠人子弟正捧着残瓦默默伫立,瓦当上的冰裂纹在暮色中泛着微光,那是匠人用断指刻下的无声控诉,更是他继续前行的动力。
杜甫的诗句在夜风中回荡,谢渊望向獬豸碑的方向,碑首的独角在夜色中勾勒出坚定的轮廓。镇刑司与诏狱署的互攻讦终将平息,就像砖窑的大火总会熄灭,但匠人刻在砖上的 "公道" 二字,永远不会被浓烟掩盖。他的手指抚过断笏上的 "铁骨冰心",父亲的话再次在耳边响起:"獬豸不是独角的神羊,是长在匠人骨血里的硬气。"
獬豸补服的青金石纽扣在夜色中泛着微光,谢渊知道,当明天的太阳升起,他将带着这些断指的血、残瓦的痕,继续在金銮殿上敲响正义的晨钟。任尔双厂攻讦如风浪,不废江河万古流的,永远是匠人心中不灭的公道 —— 那是用断指刻就的誓言,是用骨血凝成的信仰,更是他谢渊,作为御史,对这片土地最庄重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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