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初刻,刑部验功房内,炭火噼啪爆开的火星溅在青砖上,将谢渊的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他的手指,第三次刺入胸甲刻痕,朱红漆屑如血珠般滚落掌心,混着掌纹的细汗,在火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齐王说蒙文是新刻?" 他忽然将锥尖挑着的碎屑凑近油灯,火苗将碎屑照得透亮,能清晰看见其中夹杂的细小矿粉,"可这铜锈里的颜色," 喉结滚动,"分明是神武年间瑞州旧矿所产,与秦王封地近年开采的赤焰矿截然不同。"
齐王亲卫首领突然按刀上前,靴底碾碎地上漆屑,刀鞘与腰带摩擦发出刺耳声响:"御史大人莫要血口喷人!" 谢渊不慌不忙取出两管漆料样本,左边赤焰矿粉在灯下泛着金红,右边太行松烟却透着暗沉赭色,两种样本在青瓷碟中泾渭分明。"秦王封地用赤焰矿," 他的指尖划过齐王脸色骤变的亲卫,"而这蒙文漆料 ——" 突然抓起对方衣领,验印锥几乎抵住咽喉,"与齐王榷场三年前走私的漆料,成分完全相同!" 话音落时,亲卫首领已冷汗浸透中衣,殿中数名御史不自觉手按剑柄。
子时,宗人府地窖的霉味几乎凝成实质,蛛网在羊皮灯的光影里轻轻颤动。韩王萧柠的羊皮灯扫过斑驳的砂模图,指腹突然停在赵王旧粮庄的标记处,那里用朱砂画着隐秘的铁砧符号,边缘还能看见半个模糊的 "杼" 字简写 —— 那是齐王名字的简写。"三年前赵王改建此处," 他声音沙哑,指尖用力擦拭图上某处,露出底下被朱砂掩盖的墨线,"用的正是这种 ' 人字纹 ' 砂模。" 这种纹路,正是当年赵王私铸钱币时惯用的防伪标记。
随从撞开地窖木门冲进来时,密报上玄夜卫的火漆印还带着余温,封口处的蜡油尚未完全凝固。"王爷!" 随从气息不稳,差点被地上的杂物绊倒,"铁坊匠人招认,兵器车的..." 话未说完,萧柠已狠狠将砂模图摔在墙上,纸张撕裂声混着怒吼:"果然是齐王!先伪造蒙文嫁祸秦王,再借赵王旧地造车 ——" 他猛然踹翻一旁的木凳,惊起墙角蛰伏的老鼠,"好个一石三鸟之计!既除秦王,又污赵王,还能借机扩充私军..." 话语中充满了对阴谋的痛恨,也暗含对局势失控的担忧。
寅初刻,乾清宫内烛火摇曳,即将燃尽。永熙帝坐在御案后,望着谢渊呈上的验铭报告,脸色阴沉得可怕。"好个齐王," 他的手指用力划过 "太行松烟" 的记录,御案上留下一道深深的指痕,"用新漆盖旧痕," 又指向韩王的溯查密报,"借赵王的铁坊造车,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真是好算计。"
谢渊叩首时,额头触到冰凉的青砖,身体微微颤抖,声音带着疲惫与坚定:"陛下," 他抬起头,"铁坊的工匠," 取出藏在袖中的供词,"已招认是齐王指使," 又指向砂模图,"而砂模纹路," 喉结滚动,"与赵王旧粮庄的记录,完全吻合。"
永熙帝忽然起身,袍袖带起的风如同一股旋风,熄灭了两盏烛火。"传朕旨意," 他的声音混着怒意,震得殿内的陈设微微晃动,"齐王私铸铁器,图谋不轨," "暂禁齐王府," 又指向萧柠,"韩王接管铁坊," 最后看向谢渊,目光中带着一丝赞许,"谢卿继续彻查," 话尾隐在烛花爆响中,"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宫外,宣武门的戒严尚未解除,齐王的私军与秦王的玄甲军仍在对峙。寒风呼啸,军旗猎猎作响,兵器的寒光在夜色中闪烁。谢渊站在城头,望着东方渐白的天际,感受着手中朱红漆屑的粗糙质感。他知道,这场生死之战,不过是九王夺嫡的又一个开始,而他,将继续在这充满阴谋与危险的朝堂上,追寻真相,守护正义。
卷尾
太史公曰:宣武门之变,表象为兵器之争,实则乃权谋之局。谢渊以验漆辨真伪,韩王循砂模追根源,其查案之智,堪比宋慈《洗冤集录》之妙。然齐王构陷、赵王共谋,诸王为夺嫡位,不择手段,其心之险,令人胆寒。永熙帝暂禁二王,非止惩恶,更在平衡朝局。九王夺嫡之路,波谲云诡,暗流涌动,唯有以律法为剑,以公理为盾,方能破迷雾、安社稷,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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