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老夫人那边真能糊弄过去吗?”春桃盯着她指尖新添的伤口,药粉混着血珠凝成暗红痂。
“老夫人?”苏桃啃着新摘的青苹果,躲到假山后压低声音,“她昨儿还偷偷给我塞了块酥糖呢。你想啊,我越不成器,王氏越急着让苏莉上位,老夫人就能越名正言顺地敲打她——这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这是在帮老夫人呢!”
话音未落,水绿色裙摆突然晃过月亮门。苏莉捧着绣绷走进来,湖蓝色罗裙扫过地上的金线,绣绷上的并蒂莲栩栩如生,花瓣边缘还沾着细碎金粉:“姐姐又在偷懒,母亲说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并蒂莲……”
“我看你这莲花开得像两条扭在一起的蛆虫。”苏桃将苹果核精准砸中苏莉的珍珠发簪,果核骨碌碌滚进她发髻,“哦不对,是西街染坊上个月漂坏的那块布——对了妹妹,你这金粉是不是从王氏妆奁里偷的?上次我见她抹脸都拿指甲盖抠,跟掏耳屎似的。”
苏莉脸上的笑僵成冰块,湖蓝色裙摆被攥出深痕:“姐姐胡说!这是最新的‘雨过天晴’色,是父亲特意从江南运来的……”
“雨过天晴?我看是‘阴天打伞’,还是伞面漏雨的那种。”苏桃绕着她转了一圈,突然指着绣绷尖叫,“呀!莲心里有虫!”
“哪里?”苏莉下意识低头,绣绷已被苏桃抢过抛向空中。绷子划过半弧金光,不偏不倚扣在路过的侍卫头盔上——那侍卫肩甲上绣着镇北王府的玄色鹰纹,此刻顶着雪纺绷子僵在长廊,金线从盔甲缝隙里漏出来,像极了某种诡异的装饰。
“镇北王的亲卫!”苏桃眼睛亮得像缀了星辰,麻布袋往腰间一系就往外跑,素衣下摆扫过满地金线,“春桃!快跟我去看高冷王爷笑话!听说他从不笑,我倒要瞧瞧他见了这场景会不会破功!”
她们跑出蘅芜院时,谁也没看见假山后那抹月白衣角。萧策捏着块被攥碎的桂花糕,听着亲卫在头顶闷声闷气地问:“王爷,要属下把绣绷取下来吗?”
湖面倒映的灯笼光晃了晃,将他突然勾起的唇角映得格外清晰。远处苏桃的笑声混着春桃的惊呼传来,像颗投入镜湖的石子,在他案头那幅从未离身的《寒江独钓图》上,漾开了一圈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涟漪。
此刻的苏桃正扒在角门后,看着那亲卫顶着绣绷走过九曲长廊,金线在暮色里一闪一闪。她捅了捅春桃的胳膊,压低声音笑得肩膀乱颤:“你说,高冷王爷在书房批改奏折时,要是听说亲卫被个绣绷扣了脑袋,会不会把茶喷在奏折上?”
春桃还没答话,远处突然爆发出王氏的尖叫。苏桃踮脚望去,只见苏莉跪坐在月洞门下,水绿色襦裙上沾满泥脚印——她刚才扔出的苹果核不偏不倚砸中王氏的发髻,那圈亮粉色鸡毛随着老夫人的怒骂剧烈抖动,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火鸡。
“走了走了!”苏桃拍了拍麻布袋,拉起春桃就往角门跑,“东街点心铺的草莓芙蓉糕该出锅了,买五送一呢!”
暮色渐浓,她素衣下摆扫过满地金线,像极了刚才缠在手腕上的流光。墙头上那只被惊飞的画眉扑棱棱掠过镇北王府的飞檐,翅膀划过的地方,留下一串没心没肺的笑声,和一缕若有似无的糕点甜香,直飘进正临窗而立的萧策鼻端。他看着手中碎成粉末的桂花糕,突然发现,这京城的晚风,似乎比往日多了些甜腻的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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