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灰红色的。
粘稠,冰冷,带着浓重铁锈和放射性尘埃的腥气,如同亿万根细小的钢针,永无休止地扎在裸露的皮肤上。天空被厚重的辐射云层死死捂住,透不下一丝天光,只有远处城市废墟燃烧的暗红火光,将翻滚的云海底部映照得如同腐烂脏器内壁。大地一片焦黑泥泞,扭曲的钢筋如同巨兽的骸骨刺破地面,残破的建筑轮廓在雨幕中如同蹲伏的鬼影。
沈默在泥泞中跋涉。
每一步都异常沉重。粘稠的灰红雨水浸透了早已破烂不堪的靴子,冰冷的泥浆包裹着小腿。防护服只剩下焦黑的残片挂在身上,露出下面同样布满裂痕与焦痂的皮肤。那些裂痕深处,不再是血肉的鲜红,而是一种凝固的、如同劣质琉璃般的暗红光泽。左肩处空荡荡的,断臂的创口被一层更加厚实、纹路更加玄奥的暗红晶甲严密覆盖,边缘与焦黑的皮肉虬结在一起,像一件强行焊死在躯体上的狰狞护肩。
雨水冲刷着他碳化的半边脸颊,流过那只完好的、却彻底变为墨玉般暗红色的右眼。瞳孔深处,一点微弱的乳白光晕如同风中残烛,在纯粹的暗红底色下艰难闪烁,旋即又被更深的血色吞没。没有表情,只有一片死寂的麻木。每一次呼吸,胸腔深处都传来滞涩的摩擦感,仿佛碎裂后又强行拼合的瓷器内部,塞满了粗糙的晶砂。
胃里空空如也。那块曾经带来无尽痛苦与力量的玉魄核心,已在昆仑山外那场毁灭性的爆炸中碎裂、湮灭。残存的,是更加彻底融入他每一滴血液、每一寸骨髓的冰冷能量,以及那深入灵魂的坐标烙印——昆仑墟。
北方。穿过这片被诅咒的废土。
“……容器……损毁……平衡……打破……”冰冷的意念碎片偶尔划过死寂的意识,如同宇宙深空的回响。
他抬起覆盖着薄薄新生暗红晶膜的右手,抹去流入眼中的秽雨。指尖的晶体在灰暗光线下折射出冰冷的幽芒。这晶化的侵蚀并未停止,反而在缓慢而坚定地蔓延,如同在血肉之上篆刻死亡的符文。力量仍在,甚至比之前更加内敛、更加冰冷,每一次心跳都泵动着足以撕裂钢铁的能量,却也带来更深的疏离。他感觉自己正逐渐变成一块行走的、有温度的玉雕。
“呃……”
一声微弱的呻吟,毫无征兆地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不是耳朵听到,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那声音沙哑、破碎,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和……一丝诡异的熟悉感!
沈默的脚步猛地顿住!
墨玉般的右眼瞬间收缩!暗红的瞳孔深处,那点乳白光晕骤然亮起一丝,又迅速被翻涌的血色压下!他全身的肌肉在千分之一秒内绷紧,覆盖皮肤的暗红根须网络隐现,晶化的右手指尖微微抬起,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死寂的雨幕废墟。
除了永无止境的灰红雨声和远处火焰燃烧的噼啪声,一片死寂。
幻觉?是体内残留的混乱能量冲击神经?还是……那些被吞噬者最后的哀嚎,依旧在血液的晶砂中回响?
他维持着警戒的姿态,如同雕塑般静止了十几秒。只有冰冷的雨水顺着晶甲的沟壑不断滑落。那声呻吟没有再出现。
沈默缓缓垂下指尖,眼中的警惕并未褪去,反而沉淀为更深的冰冷。他不再停留,迈开脚步,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北方跋涉。靴子踩进一滩更深的泥泞,发出“咕叽”的声响。
就在他即将拔出脚的瞬间——
“默……哥……”
那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更加清晰!不再是模糊的呻吟,而是两个带着哭腔的、颤抖的字眼!直接凿进他的意识核心!
沈默的身体如遭雷击!这一次,他听得分明!
那是……老王的声音!
那个在千年古墓里,在他面前被血玉晶化、被他体内邪玉吞噬了残骸的老王!
“救我……默哥……好……痛……”
声音断断续续,如同信号不良的无线电,充满了灵魂被撕裂般的痛苦和极致的恐惧。仿佛他正被困在某个冰冷黑暗的囚笼里,承受着永无止境的折磨!
沈默的呼吸骤然停滞!一股寒意,并非来自冰冷的雨水,而是从骨髓最深处炸开,瞬间席卷全身!左肩断臂处的晶甲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胃里(或者说那能量盘踞的核心)翻涌起一股冰冷粘稠的漩涡,带着一种被窥探、被呼唤的诡异悸动!
“谁?!”一声低沉的嘶吼从沈默喉咙里挤出,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猛地转身,晶化的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处暗红光芒隐现,无形的力场瞬间扩散开去,搅动着方圆数十米内的雨幕!泥浆如同沸腾般翻滚!
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每一处残垣断壁,每一丛在辐射雨中畸形生长的荆棘灌木!感知提升到极限,捕捉着空气中任何一丝异常的能量波动!
没有!除了雨,除了废墟的死寂,除了脑海中那如同鬼魅般萦绕的求救声,什么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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