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过后的长安城弥漫着硝烟与血腥气。顾长安从昏迷中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条废弃的暗渠支流中。浑浊的渠水漫过他的腰际,右肩的箭伤已经溃烂发黑,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
"将军醒了?"阿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少年正趴在渠沿警戒,脸上新添的刀伤还在渗血。
顾长安艰难地支起身子,发现永宁公主就躺在三步外的石台上。少女的脸色比月光还要惨白,锁骨下的毒斑已经扩散成蛛网状。他伸手探向她的鼻息,指尖感受到微弱的气流才稍稍安心。
"我们被冲到了平康坊地下。"阿丑递来半块湿透的胡饼,"张将军的人应该还在梨园周旋。"
顾长安接过胡饼却没有吃。他的目光落在永宁腰间——那枚残缺的玉坠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用布条草草包扎的伤口。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暗渠崩塌前的最后一刻,公主将银簪塞进他手中,簪头露出的玉玺残角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芳苓姑娘…"阿丑突然哽住。
顾长安握紧了拳头。那个总爱在鬓边簪茉莉的小宫女,最后的身影定格在点燃火药线的瞬间。他摸向怀中,半片龟甲还在,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永宁说的那句话——"你救的不是我"。
暗渠深处突然传来脚步声。顾长安立刻按住阿丑,自己贴着湿滑的渠壁缓缓站起。剑早已遗失在激流中,现在他只剩三支袖箭和一把匕首。
"是梅花标记!"熟悉的女声让顾长安浑身一震。拐角处转出个穿粗布衣裳的妇人,提着盏气死风灯。灯光照出她额角的疤痕——三年前永宁公主的乳母苏嬷嬷。
老妇人看到他们时,灯笼差点脱手掉落:"老天开眼…"她踉跄着扑到石台前,颤抖的手抚上永宁青灰的脸颊,"老奴就知道…殿下一定会走这条水道…"
顾长安警觉地拦住她:"嬷嬷怎么找到这里的?"
"裴十二娘传来的消息。"苏嬷嬷从怀中取出半块玉佩,正是永宁玉坠的阴鱼部分,"今晨有人在务本坊发现戴着同样玉佩的尸体,老奴就猜…"
话未说完,永宁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苏嬷嬷急忙掰开她的嘴,用银匙挖出些黑色药膏抹在舌下。少女的呼吸渐渐平稳,却始终没有睁眼。
"是龟息散。"老妇人抹着泪解释,"殿下小时候遇刺,孙太医教的保命法子。"她突然掀开永宁的衣袖,露出手臂内侧的陈旧针痕,"这些年每次毒发,都得用这个吊着…"
顾长安胸口发闷。这些针痕他太熟悉了——三年前骊山围猎,永宁失踪三日后再现,手腕上就有这样的痕迹。当时她说是不慎被毒蜂所蜇,现在想来…
"嬷嬷方才说的裴十二娘是谁?"阿丑突然问道。
苏嬷嬷脸色骤变,警惕地看了眼渠口才低声道:"贵妃娘娘的梳头宫女,天宝九载那场大火后…"她突然住口,从永宁衣领里抽出一条细绳,绳上拴着把精巧的铜钥匙,"将军可认得这个?"
顾长安瞳孔微缩。这把钥匙与铜匣上的锁孔严丝合缝,正是他苦寻多日之物。但更让他在意的是钥匙柄上的纹样——并蒂莲中藏着个极小的"崔"字。
远处突然传来犬吠声。苏嬷嬷猛地吹灭灯笼:"狼卫的獒犬!"她飞快地往阿丑手里塞了包药粉,"往渠里撒这个能掩盖气息。"又扯下自己的外裳裹住永宁,"老奴带殿下走水路,将军务必去趟平康坊的醉仙楼…"
话音未落,渠顶突然落下碎石。顾长安将永宁抱起时,少女的睫毛颤了颤,唇间溢出几个气音:"…龟甲…洛阳…"
"属下明白。"他轻轻握了下她冰凉的手指,却发现她掌心用血画着个古怪符号——像是半张地图。
苏嬷嬷已经掀开块伪装成青苔的石板,露出下方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道:"这水道直通醉仙楼地窖,将军切记要…"
獒犬的咆哮声近在咫尺。顾长安把阿丑推向苏嬷嬷:"你护着他们先走。"自己抓起药粉包冲向渠口。转过弯就看见三条牛犊大的獒犬正刨着水沟,后面跟着五六个穿皮甲的狼卫。
"范阳的畜生…"顾长安冷笑。他故意踩响水洼,在獒犬扑来的瞬间将药粉扬向水面。刺鼻的硫磺味立刻弥漫开来,为首的獒犬哀嚎着打滚。顾长安趁机射出袖箭,正中第二个狼卫的咽喉。
剩下的人立刻散开阵型。顾长安且战且退,故意引着他们往反方向跑。右肩的伤口再次崩裂,温热的血顺着指尖滴落,在青石板上留下暗红痕迹。转过第三个弯时,他突然撞上堵湿滑的砖墙——是条死路!
"顾将军好雅兴。"领头的狼卫舔着刀尖逼近,"太子殿下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突然挥刀劈向顾长安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墙后突然刺出柄长剑,精准地穿透狼卫胸口。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墙上的暗门轰然洞开,张九郎带着七八个金吾卫杀了出来。
"老张来迟了!"满脸血污的汉子大笑着掷来把横刀。顾长安凌空接剑,刀锋划出弧光,瞬间斩落两颗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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