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乔派出所的灰色楼顶上，蝉鸣在闷热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何文晴攥着采访本站在派出所门口，制服上的铜纽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三天前那场轰动全市的工地事故，此刻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她心头，辅警领着她穿过走廊，皮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回荡。
"所长办公室到了。"辅警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熟悉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何文晴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陈家俊正伏案整理文件，听到动静抬头的瞬间，钢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团墨渍，曾经亲密无间的恋人隔着办公桌对视，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凝固，陈家俊的喉结动了动，目光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而何文晴看着他眼角新增的细纹，心里泛起酸涩。
"我来了解工地事故的调查进展。"何文晴率先打破沉默，指甲不自觉掐进掌心，"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陈家俊喉间溢出一声叹息，他站起身时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我觉得案件太过巧合，所有事情都好像被安排好一样。"说话时他的目光黏在何文晴身上，像要把这些年错过的时光都看回来。
"带我去看看审讯记录。"何文晴别开脸，强迫自己专注于工作。
审讯室的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纸张的霉味，何文晴俯身盯着监控屏幕，密密麻麻的笔录本在桌上堆成小山，画面里，金大山坐在铁椅上，右腿缠着纱布，脸上却看不出太多痛苦。
"你不用紧张，请说一下当天的情况。"警员的声音从屏幕里传出。
金大山揉了揉膝盖，眼神无辜："我的腿受伤了，那一天我就没有穿工鞋，当我手拿砖头过去贺工头那边，脚一滑，然后就摔了下去，然后我急中生智，手抓住了墙头，但是墙刚刚新砌没多久，很滑，我感觉自己要掉下去了，于是大声呼救，由于工人们离得太远，听不见我呼喊，此时，只有贺工头过来，他拉住我，结果自己掉了下去。"
警员继续问："但是为什么过了那么久才通知救护人员过去？"
"我当时心里慌乱，所以到处呼救，一时间没有想到要找救护人员，后来找了工地负责人许先生，他告诉我们不要声张，打算私了，但是贺工头是我救命恩人，我为了感谢他，得让他真正的受益，得到真正的赔偿，这些无良包工头我看太多了。"金大山说到最后，甚至攥紧了拳头。
警员皱眉打断："这些有相关部门处理，你就不用分析和担心了。"
画面切换到许先生的审讯，这位中年男人的衬衫后背洇着大片汗渍，手指紧张地抠着桌角："我...我当时很慌乱，因为以前其他地方的施工方就出现过类似，类似的事情，所以我想息事宁人，想私了就好了。"
"遇到这种事情，该报警就报警，该赔偿就赔偿。"
"警察同志，您说得对，我...我反省。"
何文晴直起腰，揉了揉发酸的脖颈："觉得好像没什么问题，也没有出人命。"
陈家俊双臂抱在胸前，警服肩章上的银星微微晃动："是啊，所以我说没有必要闹那么大舆情，相关部门已经处理好了后续的赔偿。"
"什么叫那么大舆情？"何文晴猛地转身，眼中燃起怒火，"你没有看那个工头什么态度？私了我们怎么知道后续怎么处理，是不是随便赔偿就可以了？就该整顿整顿！"
"哎哎，停，我不想跟你吵。"陈家俊抬手想要安抚，却被何文晴躲开。
"我做记者就是要揭露这些不良现象，替人声张正义！"何文晴的声音在狭小的审讯室里回荡。
陈家俊沉默片刻，突然开口："既然你这么关心这件事，我们去医院看看贺工头吧！"
"我怕你那么大的所长没有空哟。"何文晴冷着脸。
"走吧，就知道你要刨根问底，要不然我也不会主动提出来。"陈家俊率先迈出审讯室，警靴踏在瓷砖上的声音透着无奈。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病房门口，金大山正提着果篮站在那里，看到两人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贺工头半躺在病床上，头上缠着纱布，但精神看起来不错，贺夫人见有人来，立刻迎了上来："你们找谁？"
"找贺工头了解一些情况，这位是方和日报记者何文晴。"陈家俊介绍道。
贺夫人突然握住何文晴的手，眼眶泛红："感谢您啊何记者，是因为您的报道，所以款项才那么快赔偿到我们这里！"
何文晴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报道是我们该做的，其实最主要还是发视频给我们那个神秘人。"
这句话让金大山浑身一僵，转身就想溜走。
贺夫人说：“说到那个视频，还是贺工头的工友大山发送的，我们也不怪他，毕竟是意外。”
陈家俊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拽到走廊："金大山，你怎么拿到那个视频的？"
"就...就在监控室拿到，我发给记者犯法吗？"金大山强装镇定，额角却不断渗出汗珠。
陈家俊正要追问，何文晴从病房出来："这是医院，干什么呢？"
陈家俊松开手，目光如鹰隼般盯着金大山落荒而逃的背影，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看似憨厚的工人，绝对不像表面那么简单，于是两人和贺工头寒暄几句之后，安慰了贺夫人，就离开医院去了海边。
傍晚的海风带着咸涩的味道掠过堤岸，何文晴和陈家俊并排走着，海浪声有节奏地拍打着礁石，沉默许久，何文晴突然开口："我已经跟你们同事了解清楚，你根本没有出轨，为什么要和我分手？"
陈家俊望着远处渐暗的海平面，喉结滚动："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我们一起面对不好吗？"何文晴突然转身，眼眶泛红。
陈家俊的身体微微颤抖，终于说出了藏在心底三年的秘密："我在追查李振滔，那个从娱乐巨头洗白的商人，前镇长郭志勇自缢身亡，还有派出所所长朱光辉、警察局长张方年拉下了水，一桩桩一件件，我都知道他背后牵扯着更大的势力，但是我又没有证据，无可奈何，我也不想让你被卷进来..."
话音未落，何文晴已经扑进他怀里："我们一起面对，我不害怕。"
暮色中，两个身影紧紧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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