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委会的死寂被茶杯碎裂声打破,王海潮的钢笔悬在“郭刚”二字上颤抖。
当孙卫东在办公室被宣布立案留置时,窗外暴雨如注。
他瞥见楼下郭刚的奥迪车正悄然驶离轻工局大院,车尾灯刺破雨幕。
而郭刚在车内拨通了加密电话:“‘老家’的人该动了……”
会议室里那令人窒息的死寂,是被一声突兀的“砰”响打破的。声音沉闷,带着瓷器碎裂的脆响,像一颗石子砸进了凝滞的冰湖。众人惊愕的目光齐刷刷转向声音来源——王海潮面前那只精致的白瓷茶杯,被他的手肘带倒,褐色的茶汤泼溅出来,迅速在洁白的桌布上洇开一片难看的、不断扩大的污渍。
王海潮像是被烫到般猛地回神,手忙脚乱地去扶那歪倒的杯子,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下意识地抓起桌上的钢笔,笔尖悬停在摊开的报告上,正对着“郭刚”那两个浓墨重彩、力透纸背的黑字,却仿佛有千钧重,久久无法落下。那片不断蔓延的茶渍,如同此刻弥漫在整个会议室里那无形却令人窒息的污浊与压力,黏稠、冰冷,紧紧裹缠住每个人的呼吸。
窗外的天色愈发阴沉,厚重的乌云翻滚着,低低压向县城,酝酿已久的暴风雨,似乎下一秒就要撕裂这沉闷的天空。
“表决吧。”
县委书记周正平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切开了凝固的空气。他的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位常委,平静之下是无可动摇的决断。那份由陈青禾主笔、字字如刀的报告,此刻就摊在每个人面前,孙卫东滥用职权、郭刚领导责任与家族巨额不明财产,桩桩件件,铁证如山。
短暂的、几乎令人耳鸣的死寂之后,一只只手,带着不同的沉重,或快或慢地举了起来。没有言语,只有手臂抬起时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同意立案审查调查孙卫东!同意对郭刚相关问题进行深入核查,并提请市委采取进一步措施!
决议形成。冰冷的程序文字,瞬间化作滚烫的行动指令。
几乎在常委会决议尘埃落定的同一时刻,县轻工局那栋灰扑扑的小楼后院角落,一辆黑色的奥迪A6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精准地停进最靠里的车位。车门打开,常务副县长郭刚的身影出现。他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嘴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但步伐却依旧保持着那份刻入骨髓的沉稳。他没有走向灯火通明的正门,而是熟门熟路地绕到侧面一扇不起眼、油漆剥落的小铁门前,掏出一把单独的钥匙,“咔哒”一声轻响,身影迅速没入昏暗逼仄的楼道,消失在阴影里。
轻工局局长办公室里,孙卫东正心烦意乱地翻看着一份关于下半年安全生产检查的材料,试图用这些琐碎而安全的公务,驱散心头那越来越浓重、几乎要将他溺毙的不安。陈青禾最近跑纺纱厂家属区跑得太勤了!那些穷困潦倒、满腹怨气的工人,谁知道会被他煽动说出什么要命的话来?还有审计局那个姓简的女人,看人的眼神像手术刀一样,冷冰冰的,似乎能轻易剖开一切精心构筑的伪装。桌上那份他反复斟酌修改、试图证明纺纱厂那些“报废”设备确实合规的材料,此刻在窗外越来越暗的天光映衬下,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像一张欲盖弥彰、一戳就破的遮羞布。
“叮铃铃——!!!”
几乎就在常委会那份决定孙卫东命运的决议通过的同时,他办公桌上那部颜色鲜红、专线直通的保密电话,毫无征兆地发出了尖锐、急促、穿透力极强的铃声!这声音瞬间撕裂了午后办公室惯有的沉闷与压抑,更像一把烧红的冰锥,狠狠扎进孙卫东的心脏!
孙卫东被这突如其来的索命魔音惊得浑身一哆嗦,手中的文件“哗啦”一声滑落在地。他死死盯着那部如同烧红烙铁般的电话,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他做了个深呼吸,仿佛要汲取足够的勇气,才伸手拿起那沉重得压手的听筒,尽量让声音显得平稳,甚至带上一点刻意的、色厉内荏的威严:“喂,我是孙卫东。”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这短暂的死寂,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心悸。接着,一个刻意压低、仿佛经过特殊处理而听不出明显特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居高临下的冰冷威严的男声传了过来,背景音极其安静,静得能听到电流微弱的嘶嘶声,如同毒蛇吐信:
“卫东同志,省里‘老家’来人了,对云川最近的风向……很关切。”
孙卫东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一只冰冷、滑腻的巨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失控地擂动起来,几乎要冲破喉咙!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后背瞬间渗出一层粘腻的冷汗,浸透了里面昂贵的真丝衬衫。“省……省里……老家?”他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握着听筒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失去血色,变得惨白。
“风大,容易迷眼。”那个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如重锤,狠狠砸在孙卫东的心坎上,砸得他魂飞魄散,“该扫的落叶,要扫干净。该捂紧的盖子……绝不能漏一丝缝。”对方特意在“陈年旧账”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冰的针,带着赤裸裸的警告意味,“‘老家’希望看到的是安定团结,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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