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敲打着县纪委专案组办公室的窗户,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声响,仿佛在为室内凝重的气氛打着节拍。陈青禾坐在桌前,保温杯里的热水早已凉透,他却浑然未觉,目光紧紧锁在摊开的几份档案和笔录上。窗外路灯昏黄的光线透过湿漉漉的玻璃,在他紧锁的眉宇间投下深深的阴影。
赵前进那晚在破旧小屋里的怒吼,混合着浓烈的酒气和刻骨的恨意,犹在耳边:“‘疤脸勇’刘勇!吴胖子手底下最凶的一条狗!心黑手狠,出了名的!” 而那句更令人心悸的低语,则像毒蛇般缠绕在陈青禾的心头:“……吴胖子倒台前,风声最紧的那段时间,有人看见‘疤脸勇’刘勇,不止一次……偷偷摸摸地去找过杨德海那个已经跑路的狗腿子‘马三’!”
杨德海!那个在云川早期国企改制中留下巨大黑洞、至今余毒未清的名字!吴胖子的残余打手刘勇,竟然在覆灭前夕,频繁接触杨德海的核心马仔马三?这两股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黑恶势力残余之间,究竟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勾连?是覆灭前的抱团取暖,还是……留下了某种更危险的“遗产”?
这个巨大的疑团,如同窗外沉沉的雨幕,遮蔽了视线,让张家坳强拆案背后“勇信拆迁”的背景,瞬间变得幽深莫测。但眼下,强拆案本身的侦破已到了攻坚阶段,不能再等。赵前进用线人的牺牲换来的“疤脸勇”账本,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一圈圈扩散。账本上那些代号、金额、时间,在林小雅夜以继日的关联分析和外围核查下,已经初步锁定了部分涉案的公职人员身份——开发区规划建设股股长张强(已被留置)、某乡镇国土站站长李为民(已被留置)、开发区管委会办公室科员张斌、城关派出所副所长王彪……
“连续查处张强和李为民,已经引发了链式反应。”陈青禾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打破了压抑的沉默。他对面坐着专案组核心成员,包括负责内勤的老严和刚从市里借调回来、擅长心理分析的林小雅。“剩下的张斌、王彪这些人,现在就像惊弓之鸟。恐慌到了极点,下一步必然是疯狂串供、销毁证据,甚至可能有人想跑。”
老严推了推眼镜,指着名单:“张斌,开发区管委会办公室科员,负责文件收发、部分后勤协调,级别最低,接触核心机密有限,但账本显示他多次收受小额‘信息费’,主要是通风报信,比如哪个地块要启动拆迁了,哪户人家比较‘难缠’需要‘重点关照’。王彪,城关派出所副所长,有实权,账本上记录的打点金额明显更大,涉及‘摆平’强拆引发的冲突、‘关照’疤脸勇手下的小喽啰。这人从警多年,反侦察意识强,社会关系也复杂。”
林小雅接着分析,声音冷静清晰:“从性格和背景看,张斌是突破口的最佳人选。他刚结婚两年,孩子才一岁,妻子没有固定工作,家庭负担重,是典型的‘上有老下有小’。他本人性格相对内向,在单位存在感不强,抗压能力明显弱于王彪这种老油条。账本上他的代号是‘耗子’,金额也多是几千块的小数目,更像是被裹挟进来的边缘角色。巨大的恐慌和家庭的压力,会是他心理防线上最脆弱的点。”
陈青禾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保温杯壁,赵前进那个磕掉瓷的搪瓷缸仿佛又在眼前晃动。他想起张家坳王大娘哭诉房子被推倒时的绝望,想起赵前进线人可能付出的生命代价。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和怒火在胸中交织。“耗子……”他低声重复着这个代号,眼神锐利起来,“就从他开始。柿子要捡软的捏,链条要挑薄弱的环节断!打掉他的心理防线,撕开这个攻守同盟的口子!”
起:锁定目标,营造压力
第二天一早,雨势稍歇,但天空依旧阴沉。陈青禾没有直接传唤张斌,而是安排了两步棋。
第一步,由两名面容严肃、身着制服的纪委工作人员,“恰好”在开发区管委会的走廊里,“偶遇”了正要去打开水的张斌。没有多余的言语,只是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比平常更久的两秒,其中一人似乎还对照了一下手里的文件夹。张斌端着水杯的手猛地一抖,热水溅出烫到了手背,他却浑然不觉,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神慌乱地避开,几乎是踉跄着逃回了办公室。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巨石,轰然压在了他的心头。
第二步,陈青禾亲自协调,以核实其他事务的名义,请城关派出所通知副所长王彪“近期不要离开本县,保持通讯畅通”。这个看似常规的通知,经由派出所内部有意无意的“扩散”,很快就传到了惊魂未定的张斌耳朵里。他立刻意识到,专案组的手已经伸向了他的“盟友”王彪!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王彪会不会为了自保,抢先把他卖了?攻守同盟尚未正式结成,猜忌的种子已经疯狂滋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