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静电吸附板上疯狂游走的纤维,后槽牙咬得发疼。
那些原本静止的涤纶、棉麻混纺纤维此刻像被施了咒,顶端金属片粘着的温度记录仪碎片在冷光下泛着刺目的白——王师傅上周说“坏了要送修”的老式机器,原来根本没离过身。
“沈墨!”林疏桐的手掐进我胳膊,她的呼吸裹着消毒水味撞在我耳后,“净化程序剩两分半,再不走账册要烧了。”
我没动。
冷库的冷气顺着后颈往骨头里钻,寒意像是从脊椎骨缝里慢慢爬上来。
突然想起刚才王师傅抽搐时,他怀里亮屏的手机显示-28℃——而这台记录仪最后一条数据,温度值小数点后一位都不差。
“他在伪造温度曲线。”我扯下纤维上的碎片,金属边缘刮得指尖生疼,皮肤传来一阵细微的灼热与刺痛,“运尸车根本没坏,是有人要让我们以为……”
“以为器官还在冷链里?”林疏桐突然拽着我冲向墙角的冷链车,她的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片细小的冰晶,脚下的碎冰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刚才检测仪测到的异常升温!”
冷链车的密封条在我手下发出刺耳的撕裂声,橡胶质地的边缘拉扯出一串冰碴。
当金属门拉开的刹那,我听见林疏桐倒抽一口气的声音,那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车厢里没有泛着淡红的器官箱,没有裹着冰膜的人体组织,层层泡沫箱里码着的是一摞摞泛黄的账本,封皮上的霉斑呈放射状扩散——和解剖室档案柜里那些被虫蛀的旧卷宗,霉斑形状分毫不差。
纸张散发出一股潮湿而陈旧的气息,混合着冷藏液的金属味道。
“死亡账本。”我指尖抚过最上面一本的烫金标题,油墨蹭在指腹上,带着一丝颗粒感,“老K的跨国交易记录,藏在本该运送器官的冷柜里。”
林疏桐的瞳孔模拟器突然亮起蓝光,她蹲下身扯开一个泡沫箱的封条,里面散落的血袋运输单在蓝光下浮现出淡紫色轨迹:“看时间差。”她的指甲划过两张单据,“这具尸体的死亡证明写着凌晨三点,但血袋到达医院是凌晨五点十七分——”她抬头时眼里燃着冷火,“境外账户在五点十八分打了第一笔款,金额和器官类型完全吻合。”
我喉咙发紧,仿佛有一团冰块堵在胸口。
三年前搭档牺牲那晚,也是这样的时间差——他追着运尸车冲进码头仓库,最后被浇了汽油的档案袋炸成碎片。
那晚的火光和焦糊味至今还残留在记忆深处。
“老K不是供货方,是中转商。”林疏桐把运输单按在账本上,纸张发出脆响,“他负责伪造死亡时间,把‘自然死亡’的尸体包装成‘意外’,再把器官洗白送出国。”
“那李建国的公章……”我话音未落,她已经从口袋里摸出紫外线灯,光束精准扫过李建国方才落在冷库桌上的公文包。
“停。”林疏桐的声音突然像淬了冰,她捏着一枚铜制公章转向我,“‘临州市法医协会’的‘法’字第三笔。”她用指甲轻点公章边缘,“缩进两毫米,和张队上个月销毁证据时,钢笔在文件上压出的凹痕——”
“完全一致。”我接过公章,金属凉意透过皮肤渗进骨头,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
张队办公室空调滤网里的钥匙,父亲解剖室的钥匙,此刻在我另一个口袋里硌得生疼。
“滴滴——”
王师傅的手机突然炸响,老K的电子音混着电流杂音,像生锈的锯子在磨骨头:“沈墨,你胸口跳动的林夏心脏,现在是我的跨国交易筹码。”
我猛地转头。
王师傅瘫坐在墙角的冰堆里,手机贴在耳边,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眼白里爬满血丝:“我、我真不知道……他们说只要按温度表……”
“林夏?”林疏桐的手突然攥住我左胸,隔着两层布料,她能摸到那里突兀的心跳——那是三年前搭档牺牲时,用身体护住的心脏移植供体,我活下来的代价。
检测仪的红光“滴”地一声刺进耳膜。
我低头看屏幕,螺旋纹磨损轨迹在地图上标出档案室地下二层的位置,坐标旁跳出一行小字:冷藏液结晶储存点。
“能腐蚀死亡证明的东西。”我攥紧检测仪,喉咙发腥,“李建国用这玩意儿伪造解剖记录,张队用它销毁证据,老K用它……”
“用它把你母亲的死亡变成一场戏。”林疏桐的声音突然轻得像叹息,她的指尖抚过我掌心里的公章,那种微凉的触感让我心头一颤。
“叮——”
李建国的公文包突然发出轻响。
我余光瞥见他那枚备用公章从夹层里弹出来,滚到王师傅脚边,金属表面映出王师傅扭曲的脸,他哆哆嗦嗦去捡,嘴里念叨着:“他们说会杀我女儿……”
冷库的警报声再次撕裂空气。
林疏桐拽着我往门外跑,我回头时看见王师傅捡起公章的手在发抖,李建国的公文包敞着口,露出半张照片——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和林疏桐十六岁时的证件照,眉眼有七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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