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裹着夜的凉，顺着苏悦的鼻腔直往肺里钻。
她推开门时，床头那盏小夜灯正发出暖黄的光，将病床上男人的白发染成了霜色。
"爸。"她的声音比想象中轻，像片落在水面的叶子。
苏父缓缓转头，眼尾的皱纹里还凝着未褪尽的倦意。
可当他看见苏悦攥在手里的老照片时，喉结猛地动了动——那是他最熟悉的动作，每次在董事会上被戳中痛处时才会有的反应。
"悦悦，你拿的是..."
"林曜是谁？"苏悦直接截断他的话。
照片背面"等你长大"四个字被她的指尖攥得发皱，"为什么我四岁前的记忆里有他，之后却像被人拿橡皮擦了？
还有那封邮件说'欢迎回家，我的女儿'，和老陈截到的'小公主觉醒'，是不是都和他有关？"
病房里的心跳监测仪突然发出"滴滴"的警报，苏父的手在被子下蜷成了拳。
他盯着床头那只布老虎，虎眼的玻璃珠泛着幽光，像极了二十年前苏悦蹲在古井边哭着找玩具时，他藏在树后的眼睛。
"林曜是我早年的合作伙伴。"他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石板，"后来理念不合，断了联系。
至于那些话..."他抬眼时瞳孔微缩，"都是误会。"
"误会？"苏悦冷笑，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那系统被黑时跳出的'我的女儿'也是误会？
爸，你说谎时睫毛会抖，和我小时候偷吃桂花糖被抓包时一模一样。"
监测仪的警报声陡然急促。
苏母扶着门框的手在发抖，她不知道自己站在门外多久了，只看见女儿眼里的光一点点碎成冰碴。"悦悦..."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爸没说谎，但也没说全。"
苏悦猛地转头。
母亲的眼眶红得像浸了血，手指死死抠着门框，指节泛白："你...不是我们亲生的。"
病房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苏悦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仪器的嗡鸣，她想起小时候苏母总说"悦悦的眼睛像星星"，想起每次发烧时母亲抱着她在客厅踱步的温度，想起生日宴上那只被她弄丢的布老虎——原来都是"收养"的注脚。
"林曜是你生父。"苏母踉跄着走近，抓住苏悦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二十年前他和一位女科学家做基因实验，出了意外。
他抱着襁褓里的你跪在苏家门前，说'这是我能为她保留的最后血脉'，然后就再也没出现过。"她的眼泪砸在苏悦手背上，"我们给你改了姓，找最好的医生抹掉你幼年记忆，就怕...就怕他哪天回来抢你。"
"所以我总说林叔叔是童话里的骑士？"苏悦的声音在抖，"因为他真的给过我糖，给过我布老虎？"
苏母点头，眼泪滴在布老虎褪色的虎纹上："那只老虎是他亲手缝的，你弄丢后他又偷偷放进你床头。
你爸...这些年每年忌日都去他实验室旧址烧纸。"
监测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
苏父抓过床头的遥控器按停警报，浑浊的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当年实验涉及违禁基因编辑，林曜走投无路才把你托付给我。
我答应过他，永远不让你知道自己的身世。"
苏悦后退两步，后背抵上冰凉的墙。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老陈发来的消息："查到H的资金链了，和林曜的境外基金会有三条隐秘转账路径。"
她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压进心底。"妈，你先陪爸。"她摸了摸母亲的手背，"我还有事要处理。"
深夜的联盟会议室亮如白昼。
行业大佬H坐在红木椅上，金丝眼镜后的目光不时扫过墙上的电子屏——那上面正滚动着他旗下三家公司的财务报表。
"苏总突然约我，不会只是聊合作吧？"他端起茶盏，杯沿遮住半张脸。
苏悦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封皮上印着"境外基金会资金流向图"："H叔应该知道，林曜先生最近在业内很'活跃'。"她指尖轻点文件里的转账记录，"比如这家基金会，三年前给贵司旗下生物科技公司打过一笔两千万的'技术顾问费'。"
H的喉结动了动，茶盏在桌面磕出清脆的响："林曜...他当年是学术界的传奇，我们这些后辈自然..."
"但他这次不是来谈合作的。"苏悦打断他，目光像淬了冰，"是来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H的手指猛地收紧，眼镜滑下鼻梁也顾不得推："苏总...你听谁说的？"
苏悦没接话，只是盯着他发红的耳尖。
会议室的空调突然发出"嗡"的一声，H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钻进隐藏的录音笔："林曜先生对你们苏家很有感情，但他这次不是来谈合作的，而是来拿回属于他的东西。"
凌晨两点的苏家老宅格外安静。
苏悦推开门时，书房的门缝里漏出一线光。
她放轻脚步凑近，听见金属转盘转动的"咔嗒"声——那是父亲藏重要文件的老保险柜，密码她记得是母亲的生日，可父亲从不让她碰。
"咔"的一声，保险柜开了。
苏悦透过门缝看见父亲颤抖着抽出一本牛皮纸手稿，扉页上"林曜·涅盘计划第一代草案"几个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更下面，一张泛黄的纸滑出来——是亲子鉴定报告，样本编号S-01，"确认生物学父女关系"几个字像把刀，扎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悦悦？"苏父的声音带着惊惶。
苏悦捏紧门框，指节发白。
她望着父亲鬓角的白发，望着手稿上熟悉的实验数据（那是她上周在联盟实验室刚破解的基因序列），望着亲子鉴定上自己的名字，突然笑了："爸，明天上午十点，帮我通知联盟所有高层。"她转身时，月光透过窗棂落在报告上，"我要宣布...暂时搁置与H叔的技术合作。"
夜风卷起一片落叶，敲在窗玻璃上。
苏悦握着那份报告走进夜色里，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陆寒的消息："萌萌睡了，说要等妈妈讲故事。"她望着手机屏幕上女儿的照片，又低头看了看亲子鉴定，眼底的暗潮翻涌成火。
有些真相，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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