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板喘着粗气，重新坐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俺是真不知道。吃饭，吃饭！”
接下来的饭局，气氛尴尬到了极点。周老板不再说话，只顾着喝酒，会长则不停地给我们夹菜，说着些不着边际的客套话。我和纪白也没再追问，只是默默观察着在场的每个人。
我注意到，周老板旁边坐着一个年轻人，二十岁左右，眼神阴鸷，时不时地瞟我们一眼，袖口处隐约露出一点绷带——和今天在船坞发现的血迹样本，说不定能对上。
饭局快结束时，周老板已经喝得酩酊大醉，被那个年轻人扶着站起来：“楚探长，纪先生，俺先回去了，改日再请你们喝酒！”
他走路踉踉跄跄，经过我身边时，突然低声说了一句：“锁……锁是陈默自己偷的，跟俺没关系……”
说完，他就被年轻人扶着走了。我和纪白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周老板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酒后吐真言，还是故意误导？
会长送我们到门口，拱手道：“楚探长，纪先生，慢走。案子的事，您多费心，有需要俺们帮忙的，尽管开口。”
走出同乡会，夜色已经深了。汉口的路灯昏黄，秋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周老板肯定有问题，”我低声说，“他手腕上的伤，那个年轻人袖口的绷带，还有他最后那句话，都不对劲。”
“他是在试探我们，”纪白裹了裹长衫，“刚才你提到船坞和六角扳手，他反应很大。那半枚铜锁，他一定认识，而且知道完整的锁在哪里。”
“完整的锁……”我想起绸缎庄报案时说锁是完整的，“难道另一半在周老板手里？或者在那个江苏口音的神秘人手里？”
“还有那个会长，”纪白皱着眉，“他明显在护着周老板，说不定也参与了走私。泰兴同乡会，恐怕就是他们的掩护。”
我们沿着僻静的小巷往家走，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我猛地回头，巷口空荡荡的，只有一盏路灯在风中摇曳。
“有人跟着我们？”纪白也停下了脚步。
“小心点。”我把手按在枪上，示意纪白靠紧墙壁。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院子里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响，像是花盆摔碎的声音。我们赶紧跑过去，只见院门虚掩着，里面黑漆漆的。
我推开门，拔出配枪，纪白跟在我身后。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角落里一个碎了的花盆。
“没人？”纪白低声问。
我摇摇头，目光扫过院子里的杂物。突然，我看到墙根下有一个不起眼的地窖口，盖子半开着，里面隐隐传来一股霉味。
“下去看看。”我对纪白打了个手势。
他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火柴，划亮了一根。微弱的火光下，我们顺着木梯往下走。地窖里很小，堆满了杂物，角落里放着几个大木箱，上面盖着油布。
纪白掀开油布，我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木箱里装满了各种兵工厂的零件，齿轮、轴承、螺丝……还有一把崭新的六角扳手，手柄上似乎还沾着一点暗红的痕迹！
“楚明，你看这个！”纪白打开另一个木箱，里面整齐地码着十几个用糯米粉浆糊封好的坛子，坛子上贴着“泰兴豆瓣酱”的标签。
我拿起一个坛子，摇了摇，里面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毫无疑问，这里就是周老板藏匿走私零件的窝点！
“快走！”我知道不能久留，万一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我们迅速爬上地窖，刚把盖子盖好，就听见院门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肯定藏在这附近，会长说了，不能让警察拿到证据……”
是那个扶着周老板的年轻人！
我和纪白对视一眼，立刻躲到院子里的柴堆后面。院门被推开，几个黑影走了进来，手里拿着手电筒，光线在院子里乱晃。
“搜！仔细搜！会长说，那半枚锁可能也藏在这儿！”
半枚锁？他们也在找锁？
我握紧了手里的枪，心跳得飞快。纪白则屏住呼吸，手指紧紧抓住我的胳膊。
黑影们在院子里翻箱倒柜，很快就发现了地窖口。
“在这儿！”一个黑影喊道，伸手去搬盖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猛地站起身，举枪喝道：“不许动！警察！”
纪白也同时点燃了手里的火柴，照亮了我们的脸。
黑影们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那个年轻人反应最快，掏出一把匕首就朝我扑过来：“妈的，找死！”
我侧身躲过，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枪响，子弹打在他旁边的墙上，溅起一片碎屑。
其他黑影见状，转身就往外跑。我想去追，纪白拉住我：“楚明，别追！我们得赶紧把这些证据弄走！”
我点点头，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证据。我们迅速打开地窖，把装着零件和坛子的木箱搬出来，用院里的板车装好。
“走！去警局！”
我拉着板车，纪白在后面推着，飞快地跑出院子。身后传来黑影们的叫骂声，但我们已经顾不上了。
夜色中，板车的轮子在石板路上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在为我们伴奏。我回头看了一眼泰兴同乡会的方向，灯笼的光芒依旧明亮，但我知道，在那片光明之下，隐藏着多少黑暗的勾当。
周老板、会长、那个年轻人……他们都是这个走私网络的一环，而陈默，很可能是因为想退出或者勒索，才被他们灭口。
那半枚铜锁的秘密，也许就藏在那些坛子深处，或者在周老板紧握的另半枚锁里。
我加快了脚步，身后的汉口夜色深沉，前方的警局灯火通明。我知道，这场与黑暗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我和纪白，必须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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