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的尘埃如苍白的灰烬,无声悬浮。齿轮巨匠庞大的身躯,曾经是秩序星河的灯塔,如今却如一颗燃烧殆尽的恒星残骸,在虚无中缓慢翻滚。他胸腔那枚象征宇宙精密平衡的机械心脏,如今被搏动着的、湿漉漉的粉色脑组织所覆盖、包裹。每一次虚弱的搏动,都从粗大血管与冰冷齿轮轴承的连接处挤出粘稠的血色机油,如同垂死者最后的叹息,在失重中凝成漂浮的猩红泪珠。他仅存的一只手臂,金属外壳布满凹痕与裂纹,内部精密的联动结构暴露在外,扭曲变形的手指骨节嶙峋,每一次在冰冷的星尘上艰难移动,都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指尖划过之处,并非留下轨迹,而是蚀刻下触目惊心的黑色腐蚀痕迹,如同不祥的墨汁滴入清澈的水面,混沌的毒液正贪婪地蚕食他仅存的理智,每一道黑痕都在蔓延,都在宣告他意志疆域的不断沦陷。
他布满裂痕的指尖终于触碰到那个被星尘掩埋的特定坐标点。空间骤然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烈扭曲、折叠,像被无形巨手揉皱的纸张。星云厚重的帷幕被粗暴撕开一角,露出其后隐藏的畸变文明。那并非血肉的造物,而是由无数厚重典籍与锈蚀机械强行拼接成的噩梦。翻开的书页边缘伸出细长、关节处嵌着微型齿轮的金属手臂,在空中无意识地抓挠;覆满铜绿的机械头颅上,开裂的金属嘴唇开合,一条由细小弹簧和微型活塞驱动的金属舌头伸缩着,发出齿轮咬合般的咔嗒声,诵读着词句颠倒、逻辑断裂的十四行诗,声音在死寂的虚空中回荡,带着亵渎的韵律。
“被熵寂……污染的火种……”巨匠的声音如同老旧蒸汽管道的嘶鸣,每一个字都伴随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剧痛。他猛地弓起身,剧烈咳嗽,破碎的金属齿轮混合着暗沉的血块从口中喷涌而出。那些沾满血污的齿轮碎片滚落在星尘上,竟在瞬间扭曲、变形,外壳剥落,化作一只只油亮的黑色甲虫,尖锐的节肢快速划动,钻进冰冷的星尘深处,消失无踪,留下细微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窣声。“他们将自己……改造成知识的容器……却不知……那些文字……早已被混沌……篡改成了毒药……”
话音未落,他仅存的机械臂突然发出刺耳的爆裂声!外壳崩飞,内部的轴承、连杆、活塞如同获得了邪恶的生命,疯狂地旋转、弹跳、解体,又在某种诡异的力量牵引下,于虚空中重新组合。无数零件闪烁着冷硬的光,瞬间聚拢、变形,最终凝固成一块边缘锋利、布满古老蚀刻纹路的青铜碎片——一块古怨镜的残片!它悬浮着,镜面并非光滑,而是呈现出无数细小的棱面,此刻所有的棱面都诡异地指向同一个方向——宇宙深空中,一个极其遥远、正闪烁着微弱却无比纯净的银色光芒的点!
“去找……纯净年轮……”巨匠的声音已经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个音节都伴随着生命的飞速流逝,“那是……解开负宇宙的……钥……” 最后那个“匙”字被骤然掐断。无数灰白色的、蠕动着的混沌菌丝,如同嗅到腐肉的蛆虫,猛地从他胸腔齿轮的巨大缝隙中喷涌而出!它们带着粘稠的湿气,疯狂缠绕、包裹,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瞬间将他庞大的残躯覆盖、勒紧,形成一个巨大而绝望的、脉动着的灰白色茧。在菌丝完全封闭视野的最后一刹那,巨匠那只未被侵蚀的机械义眼中,属于“人”的最后一丝清明光芒如星火般猛烈地闪烁了一下!他用尽残存的所有力量,将一块紧紧攥在变形指骨间的、刻满繁复星图的沉重齿轮,猛地掷向虚空!
齿轮旋转着,切割开凝滞的空间,拖曳出一道灼热的尾迹。它划过的轨迹并非单纯的物理路径,而是在宇宙的基底上烙印下一串扭曲、燃烧、只有被赋予“观测者之眼”的存在才能勉强感知和解读的复杂坐标信息。这信息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悲鸣,穿透维度,带着血与火的警告,射向遥远的命运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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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面大陆。**
周明远感觉自己正被吸入一个无光的沼泽。黑色的暗星菌丝如同拥有意志的毒蛇藤蔓,从四面八方、从镜面般光滑的山壁、甚至从脚下的地面疯狂滋生、绞缠。它们编织成一个不断收缩、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立体牢笼。更致命的是空气中弥漫的孢子雾气,带着甜腻的腐烂气息,每一次呼吸都让肺叶刺痛。他额心的观测者之眼剧烈跳动,视野被拉扯、撕裂,眼前的一切都出现了重影,无数个扭曲的牢笼影像叠加在一起,仿佛置身于万花筒的噩梦核心。菌丝尖端膨大的孢子囊猛地收缩,“噗嗤”一声,喷出一股更加浓郁的、带着荧光的墨绿色雾气,直扑他的面门!视野瞬间被彻底淹没,意识如同陷入粘稠的沥青,沉重的黑暗带着冰冷的触感包裹上来……
就在意识即将沉沦的万分之一秒,侧前方的镜山峭壁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崩裂巨响!坚逾精钢的镜面山体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硬生生撕开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裂缝深处,猛地探出一个东西——一个几乎完全破碎的木质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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