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廿的尸身撞碎廊下石灯的刹那,那些由赤蝎毒操控的傀儡兵突然集体一颤。
檐角铁马发出刺耳的铮鸣,数十具木甲傀儡如断线木偶般轰然倒地,胸腔里的毒核机关迸出蓝紫色火花,木屑与毒汁溅得满地狼藉。
昆仑弟子们趁机挺剑突进,青霜剑气在残阳中织成光网,将残余的狼卫死士们逼得节节败退。
"狼卫撤退!" 残存的死士嘶吼着掷出烟弹,墨绿色毒烟腾起的瞬间,十数道黑影如惊弓之鸟扑向院墙。
桃枝挥剑劈断追兵的刀网,却因力竭而踉跄半步,眼睁睁看着为首的狼卫割开廊下帷幔,裹着毒烟翻出院外。
"拦住他们!" 白岚提剑追至墙根,却觉丹田真气翻涌如沸。
她强提内力射出三枚银针,却只钉中最后一名狼卫的靴底。
那人瘸着腿跃进密林,腰间狼首令牌在暮色中闪过幽光,身后的昆仑弟子们纵跃追击,刀剑劈开荆棘的声响渐渐远去,终有几道黑影消失在昆仑山的晨光裂隙里。
演武场的青石缝里渗着黑紫色毒汁,破碎的傀儡头颅在风中转动,空洞的眼窝映着渐起的朝阳。
昆仑山脊的风雪如刀,刮过狼卫甲胄时发出刺耳的铮鸣。
他踉跄着撞开挡路的冰棱,破损的狼首纹披风在身后飘成血色残旗,肩胛骨上的箭伤每步都甩出几滴黑血。
这是昆仑演武场溃逃的最后一名狼卫,喉间嗬嗬作响,只想着冲进前方那片松树林,那里有西夏密道的入口。
靴底铁钉在冰面上划出火星,他突然听见弓弦震颤的轻响。
不是风声,不是落石,是淬毒弩箭破风的锐鸣。
狼卫瞳孔骤缩,本能地侧头,却觉喉间一凉,整个人被巨力掀翻在地。
弩箭穿透喉管的瞬间,他看见雪坡上立着个少年。
银发斗篷在狂风中猎猎翻飞,墨玉般的瞳孔映着他垂死的挣扎。
少年手中握着柄改装过的袖珍弩,弩身缠着红绳。
鸭蛋儿擦了擦手弩,靴尖碾碎狼卫抽搐的手指。
他蹲身拔回弩箭,箭头的紫黑毒涎在雪地上烫出滋滋声响。
这是他在白兰部跟老猎人学的手法,专射喉管下三寸的死穴。
狼卫的血沫溅上他斗篷边缘,却被他毫不在意地拭去。
少年站起身时,斗篷下摆扬起半圈银弧,露出内衬绣着的碎星阁暗纹。
远处传来其他追兵的呐喊,他却只是裹紧斗篷,转身踏入更深的雪谷,靴底在冰岩上踩出沉稳的足迹,像一位猎手,将最后一丝狼卫的气息和自己的背影留在了呼啸的山风里。
晨光刺破昆仑山口的薄雾时,宋军援军的玄色旌旗已在山道上蜿蜒如蛇。
盔甲的反光掠过冻硬的枯草,惊起几只藏在石缝里的沙雀,翅膀扑棱声混着甲叶碰撞的脆响,在空谷中传出悠远的回声。
山脚下的镇子炊烟稀疏,有牧民阿婆们攥着褪色的经幡,望着烽火台残留的焦黑痕迹喃喃祈祷。
昨夜那场冲天火光早已将星斗染成血色,白岚曾叮嘱的那句 "见烽火便举家西迁" 的叮嘱还在耳畔,可镇子里十有八九的人家仍守着土坯房。
有的是故土难离,有的是等着进山采药的男人,更多的是揣着昆仑派历年护佑的情分,不愿在危难时做逃兵。
"让让!让让!" 几名斥候策马驰过,马蹄踏碎薄冰的声响惊得孩童们往母亲怀里缩。
穿粗布袄的汉子们扛着锄头跟在队尾,锄头上还沾着昨夜挖防御工事的冻泥。
有拄拐的老汉拽住一名军校的马缰,喉咙里的痰音混着焦虑:"军爷,上头... 可还有活口?"
军校勒住马,铁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光:"老人家放心,白岚女侠武艺高强,昆仑群侠众志成城,想来已肃清匪患。只是山上尚有残毒未清,诸位还是..."
话音未落,却见身后涌出更多百姓 —— 背着药篓的女医、牵着驮货毛驴的货郎、甚至还有抱着小羊羔的牧女,人人脸上都刻着 "回家" 的执念。
晨光像碎金般洒在昆仑山口的冰棱上时,王老汉攥着磨得发亮的枣木拐杖,跟着宋军队伍踏上积雪没踝的山道。
他身后跟着背着药篓的儿媳,竹篓里的雪莲草随着步伐晃荡,叶片上的霜花簌簌落在补丁摞补丁的裙摆上。
昨夜那场烧红半边天的烽火还在眼前晃,可想起桃枝塞给他的平安符,老人粗糙的掌心又捏紧了些。
"他婶子,慢些走!" 张货郎拽住受惊的毛驴,货担上的针头线脑叮当作响。
毛驴蹄子在冰面上打滑,惹得跟在后面的小姑娘咯咯直笑,却被她娘慌忙捂住嘴。
这闺女脖子上挂着昆仑派弟子给的桃木哨,此刻正随着队伍行进的节奏轻轻晃动,哨音混着甲叶碰撞的脆响,在空谷里传出悠远的回声。
山道拐角处突然传来惊呼,几个孩子指着崖壁上的朱砂箭头尖叫。
那箭尾系着半条青色丝带,在晨风中飘得像白岚女侠常系的发带。
王老汉眯着眼凑近,看见箭头旁边用炭笔描着个歪歪扭扭的 "安" 字,顿时红了眼眶。他想起三年前山洪暴发,正是昆仑弟子背着他老伴从泥石流里爬出来,如今这标记比任何宋军旌旗都让他心安。
"让让道!让让道!" 有担架队从后面赶上来,上面躺着昨夜追击突围狼卫时受伤的昆仑弟子。
有妇人见状立刻掀开药篓,将刚采的止血草塞进伤员手里。
血珠滴在雪地上,很快冻成暗红的冰花,却让跟在后面的汉子们握锄头的手更紧了些 —— 这些锄头不仅能刨地,昨夜还砸退过偷袭的细作。
行至半山坳时,风突然变大了。
张货郎卸下货担给孩子挡风,却见前面的军校翻身下马,将自己的披风披在一位冻得发抖的老妪肩上。
铁甲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可那声 "老人家慢走" 却带着热气。
远处传来隐约的钟鸣,是寺里的僧人在为亡者超度,烟霭混着雪沫飘下来,落在百姓们参差不齐的队伍里,像撒了把碎碎的希望。
有人当即跪坐在地,对着山道磕起头来。
晨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与远处飘扬的宋军旗帜叠在一起,在冻土上织成劫后余生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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