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之内,仿佛自成炼狱。
厉无痕盘坐的身影在血光与玉光的撕扯中剧烈震颤,每一次震颤都带起骨骼不堪重负的呻吟。归墟剑如同烧红的烙铁,在他膝前嗡鸣咆哮,剑脊上那道暗红纹路如同活过来的毒蛇,疯狂扭动,喷吐着刑天断刃最后、也是最纯粹的凶煞本源——那是积攒了万载的不甘、暴虐与毁灭意志,足以焚毁金仙道基!
这股凶煞洪流,正沿着剑柄,疯狂冲击着厉无痕的识海壁垒。识海之内,早已是滔天血浪!尸山血海翻涌,神魔骸骨沉浮,无数破碎的兵刃虚影在血浪中尖啸穿刺,每一次冲击都带来灵魂被凌迟般的剧痛。厉无痕的剑心,那柄由无数日夜淬炼、坚不可摧的意志之剑,此刻正被血浪疯狂冲刷,剑身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发出令人牙酸的哀鸣,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碎!
“吼——!”厉无痕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七窍溢出的鲜血染红了半边脸颊,狰狞如修罗。他全部的意志都化作一根根无形的锁链,死死缠绕着识海中那柄摇摇欲坠的心剑,对抗着凶煞洪流的冲刷。但这抵抗,如同螳臂当车!刑天的凶戾,是开天辟地时便烙印在法则中的毁灭意志,岂是凡人意志所能长久抗衡?
就在心剑即将彻底崩碎、识海将被血浪彻底吞没的刹那!
剑柄末端,那枚镶嵌着初代剑穗链扣的凹槽,玉色的温润光芒骤然暴涨!它不再仅仅是穿透血光,而是如同投入滚油中的一滴净水,瞬间在狂暴的煞气漩涡中心开辟出一片小小的、绝对平静的领域!
那光芒之中,不再是冰冷的链扣,而是浮现出一个极其模糊、却带着无限温暖与欣慰的老者虚影。虚影没有面容,只有一双仿佛看透万古沧桑、又饱含殷切期盼的眼眸。
“小痕痕…”一个苍老、疲惫,却又带着无尽力量的声音,直接在厉无痕即将沉沦的意志核心响起,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剑,是死的。心,才是活的。”
声音很轻,却如同洪钟大吕,狠狠撞在厉无痕濒临崩溃的意志之上!
“归墟葬万物,亦可孕新生!刑天断的是头,断的是过往!你的剑心,要断什么?!”
这声质问,如同醍醐灌顶!厉无痕那被凶煞冲击得几乎涣散的意识猛地一清!
断什么?
断的是对这柄凶剑力量的畏惧?断的是对刑天凶名的心魔?断的是…是那深埋心底、害怕自己无法守护、无法承担的怯懦?!
“啊——!!!”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的咆哮从厉无痕口中爆发!他紧闭的双目猛地睁开!瞳孔深处,不再是冰冷的剑芒,也不是被煞气侵蚀的血红,而是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火焰!那火焰,以他残存的意志为薪柴,以守护的执念为引信,轰然点燃!
他不再去强行“对抗”那冲刷识海的凶煞血浪!
也不再试图用意志锁链去“束缚”那濒临破碎的心剑!
他选择了…融入!
如同归墟之海,包容万物,终葬万物!
他的意志,他那颗布满裂痕、却从未真正熄灭的心剑,主动放开了所有的防御,如同扑火的飞蛾,悍然撞向那咆哮的刑天凶煞洪流!
不是对抗!是…同归于寂!
轰——!!!
识海之内,天崩地裂!厉无痕的意志核心与刑天的凶煞本源,如同两颗毁灭的星辰,狠狠地碰撞在一起!想象中意志被彻底碾碎、神魂俱灭的场景并未发生!
在那玉石般温润光芒的包裹下,在初代残念那一声振聋发聩的质问引导下,厉无痕的意志核心,在碰撞的刹那,发生了某种难以言喻的蜕变!它不再是冰冷的顽铁,而是化作了一颗…沉寂、包容、却又孕育着无尽可能的归墟之种!
凶煞洪流撞上这颗归墟之种,狂暴的毁灭力量如同泥牛入海,被那颗种子疯狂地吞噬、吸收!种子内部,不再是冰冷的黑暗,而是开始流淌起一种沉寂中蕴藏着生机的暗流!那刑天断刃万载的凶煞、杀伐、怨毒,在这颗新生的归墟之种面前,不再是毁灭的源头,反而成了…滋养其成长的土壤!如同最污秽的淤泥中,反而能开出最圣洁的莲花!
“噗——!”
结界外,南宫烈再次喷出一口鲜血,他拍在屏障上的双手早已血肉模糊,却依旧死死抵着,感受着里面那毁天灭地般的气息碰撞骤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邃、更沉重的寂静。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里面。
瑶池仙子维持结界的双手也在微微颤抖,嘴角再次溢出血丝,眼中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一丝微弱的希冀。
哈士奇停止了呜咽,狗耳朵竖得笔直。丹娃也不哭了,小嘴微张,呆呆地看着结界。
结界之内,血光与玉光交织的狂暴景象消失了。
厉无痕依旧盘坐着,只是腰背挺得笔直。他脸上、身上的血迹犹在,七窍的渗血也未曾止住,但眉宇间那股几乎将他吞噬的浓重煞气,却如同退潮般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深渊般沉寂、又仿佛承载了万古星空的疲惫与…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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