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海眼的风,第一次带着星空的清冷。
粘稠如墨的血海被无形之力抚平,倒映着上方那片深邃、冰冷、亘古不变的寂灭星空。破碎的铅云消散无踪,露出其后浩瀚无垠的黑暗天幕,亿万星辰如同冻结的冰钻,散发着遥远而孤寂的微光。这片被凶煞浸染了万古的绝地,在静渊剑归鞘的刹那,竟呈现出一种荒凉而原始的壮阔。
死寂依旧,却不再是令人窒息的绝望,更像是一切尘埃落定后的、冰冷的安宁。
陈默拄着静渊剑,剑尖深深刺入脚下漆黑的礁石。那柄通体暗沉、仿佛吞噬了所有光线的长剑,入手一片冰凉沉重,并非金属的触感,更像是握着一截凝固的深渊。没有光华流转,没有威压外泄,只有一种内敛到极致的、斩灭万物的寂灭锋芒,通过剑柄,丝丝缕缕地渗入他破败的躯体,带来一种奇异的、冰冷刺骨的“支撑感”。
这支撑感非但没有缓解痛苦,反而如同在燃烧的伤口上浇灌冰水,带来更深的刺痛和僵直。他身体晃了晃,喉头一甜,又是一口带着内脏碎块的暗红淤血涌上,被他死死咽了回去。肋下伤疤深处,蚀骨魔气那点冰冷的刺痛,在这股同源寂灭锋芒的刺激下,如同被唤醒的毒蛇,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呼…呼…”他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千疮百孔的经脉,如同拉动破旧的风箱。识海深处,那点青灰色的“见真”锋芒沉凝如渊,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通透,却也让他对身体这具破败“皮囊”的痛苦感知更加清晰、更加残酷。他就像一柄刚刚淬火、锋芒毕露却布满裂痕的残剑。
目光扫过身前。
星蚀哈士奇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座蒙尘的银灰色山丘,静静趴伏在冰冷的礁石上。它周身流淌的液态金属光泽彻底黯淡,覆盖着暗金星辰纹路的皮毛失去了活性,如同冷却凝固的秘银甲胄。炽白的星蚀之眸紧闭,只有随着微弱的呼吸,胸膛才极其缓慢地起伏一下,几处深可见骨的伤口边缘,银灰色的粘稠液体早已凝固。刚才那撼动海天的爆发,耗尽了它新生的所有力量,陷入了最深沉的沉眠。只有那偶尔从喉咙深处溢出的、极其微弱的咕噜声,证明着这头守护巨兽依旧顽强地活着。
《观剑谱》…已彻底消散于寂灭的光辉中,连一丝尘埃都未曾留下。那个邪异、贪婪、却又在最后关头与他并肩、守护他直至“归鞘”的破书,仿佛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只留下手中这柄沉重冰凉的静渊剑,作为它存在过的唯一证明。
“狗爷…破书…”陈默嘴角扯动,想露出个笑容,却只牵动了脸上的血痂,带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心头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劫后余生的虚脱,有失去“伙伴”的怅然,更有一种沉甸甸的、前路未卜的茫然。
厉无痕的话在脑中回响:“能活着走到剑前,你方有资格,谈‘见真’二字。” 剑已握在手中,路在何方?
嗡!
就在他心神稍懈、茫然四顾的刹那!
怀中那本早已“吃饱喝足”、彻底沉寂的《观剑谱》(或者说,是吞噬了静渊断剑后蜕变的寂灭之书),竟然再次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不,不是震动,而是…共鸣!
整本暗金色的帛书变得滚烫!书页紧紧合拢,表面那些深深烙印的冰冷剑痕,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激活,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青灰色光芒!光芒流转,在书页上方尺许处,投射出一幅前所未有清晰、凝实的青灰色星图虚影!
星图核心,那代表静渊剑沉眠之地的深邃漩涡剑印,此刻正剧烈地搏动着,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锋芒!而星图边缘,那七颗构成残缺勺柄的星辰,此刻全都爆发出或明或暗的星辉!七点星辉光芒交织,在星图虚影的边缘,勾勒出一道极其细微、却稳定无比的银色轨迹!
轨迹的起点,正是陈默当前的位置!
轨迹的尽头,没入星图深处那片深邃冰冷的寂灭星空,指向一个不可知的远方!
归途!这是离开归墟海眼的星图指引!
“嘶…”陈默心头剧震!破书最后留下的,不是力量,而是…生路!这混蛋玩意儿,临“死”前总算干了件人事!
他强压下激动,凝神感应那道银色轨迹。轨迹传递来的信息清晰而冰冷,指向星空深处某个特定的方位。他抬头,顺着轨迹的方向望去。
只见那片亘古不变的寂灭星空深处,在星图轨迹指引的尽头,一点极其细微、却异常稳定的银色星光,正穿透无尽的黑暗,悄然亮起!星光微弱,却带着一种熟悉的、令人安心的星辰气息。
“是…瑶池的接引星标?”陈默不敢确定,但心中已燃起希望的火苗。只要顺着这道轨迹,就能离开这该死的鬼地方!
“汪…呜…”脚下传来哈士奇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痛楚的呜咽。狗爷庞大的身躯微微抽搐了一下,似乎连维持沉眠都变得艰难。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希望就在眼前,但最大的问题来了——怎么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