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云堡深处,那间堆满废铜烂铁的临时“化妆间”兼“特训营”里,空气凝固得像冷却的金属熔渣。昏黄的应急灯管在头顶滋滋作响,光线在扭曲的零件堆上投下怪诞的阴影,也照亮了叶红菱那张因愤怒而扭曲、因憋屈而涨红的脸。
她保持着那个被强行拗出来的“未来人”姿态——肩膀垮塌,脊背微驼,头颅低垂。但此刻,这姿态里没有半分麻木,只有即将喷发的火山被强行压制的恐怖张力。她那只经过老乔“暴力美学”改造的机械臂,正被老乔用一把硕大的活动扳手卡住肘关节的关键连接栓。
“别动!姑奶奶!再动这接口就真废了!”老乔汗如雨下,油腻的头发粘在额角,厚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溜圆,死死盯着机械臂内部闪烁着危险红光的液压反馈读数,“我就说加装那个多余的散热鳍片会影响主传动轴回位!你刚才那一下‘老娘就这样’,直接把轴顶变形了!现在它卡在安全阀的位置,不上不下!你想进去就靠这条胳膊抡刀砍‘清道夫’?做梦!”
“废了正好!”叶红菱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每一个字都带着火星,“省得装这鬼样子!痛快点给个痛快!”她身体因极度的克制而微微颤抖,低垂的视线死死盯着地面一块凝固的机油污渍,仿佛要用目光把它烧穿。刚才李维那句“装孙子”还在她脑子里嗡嗡作响,混合着铁腕冰冷的“值了”,还有兽潮中那些绝望的脸,像无数根烧红的针,扎着她每一根神经。现在,连这身破铜烂铁都在跟她作对!
“红菱,冷静点!”李维的声音带着焦急,他试图靠近,却被叶红菱周身散发出的那股生人勿近的煞气逼退一步,“老乔在想办法!关节卡死不是小事,强行活动会损伤内部液压管路的!”他太清楚叶红菱这条机械臂的结构了,那是她力量的延伸,更是她在废土上安身立命的根本之一。
“想办法?想个屁的办法!”叶红菱猛地抬起头,那双被强行压抑了火焰的眸子此刻烧得通红,里面是狂躁、痛苦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野兽般的凶光,“时间呢?!那个狗屁窗口期就在后天!现在连路都走不利索,还潜入?潜入个锤子!”她情绪失控,被卡住的机械臂下意识地猛地发力一挣!
“嘎嘣——滋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撕裂声伴随着短路的电火花猛然爆开!机械臂肘关节处那块被老乔强行焊接上去、用作伪装的厚重废铁护甲片,在巨大的扭力下瞬间撕裂了脆弱的焊点,带着几根被扯断的廉价指示灯线缆,哐当一声砸在旁边的金属零件堆上!暴露出来的主传动轴位置,一个关键的液压联动杆肉眼可见地弯曲变形,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内部隐约可见淡黄色的液压油正从裂缝中缓缓渗出。
老乔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像被踩了尾巴:“我的杰作!我的液压杆!完了!全完了!”他丢掉扳手,扑过去心疼地摸着那根弯曲的联动杆,手指沾上了渗出的油污,气得浑身发抖。
叶红菱看着自己那条突然“残疾”、油光锃亮的核心部件暴露在外的机械臂,动作彻底僵住。狂怒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茫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这条手臂,不仅仅是武器,更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它废了,她就像被拔掉了爪牙的猛虎。
李维的心沉到了谷底。他看着那根弯曲变形、渗着油的联动杆,大脑飞速计算着修复的可能性和所需时间。替换?铅云堡根本没有这种精密度和型号的备件!修复?变形如此严重,强行矫正只会彻底断裂!时间…那个该死的七十三秒窗口期,像悬在头顶的铡刀,正在无情下落。
角落里,一直沉默观察的苏清雪走了过来。她无视了叶红菱周身还未散尽的戾气,也忽略了老乔捶胸顿足的哀嚎,目光直接落在那根弯曲的联动杆和渗油的裂纹上。她的眼神专注而冷静,如同在分析一个复杂的时空坐标公式。
“联动杆材质,铬钼合金VG-7型,屈服强度极限…”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尖并未直接触碰损坏处,而是悬停在裂痕上方几毫米处,一丝极其微弱、肉眼难辨的银色流光从她腕上的装置悄然溢出,如同无形的探针,精准地扫描着损伤的微观结构,“…内部应力集中点位于弯曲弧度最大处内侧,三点钟方向。裂纹深度0.8毫米,呈网状扩散,尚未穿透承压壁。”她的声音清冷平稳,报出一连串精确的数据,像是在宣读一份冰冷的诊断报告。
老乔的哀嚎戛然而止,目瞪口呆地看着苏清雪,又看看那根他束手无策的杆子,厚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你…你…你怎么知道得比我这双‘神眼’还清楚?”他指了指自己那副用瞄准镜改装的目镜。
苏清雪没有回答,她的目光转向叶红菱那条机械臂更深处,扫描着复杂的液压回路。“主压力阀未受损,次级补偿回路完好。当前最大问题在于变形联动杆导致的液压通路部分阻塞和应力失衡,强行驱动会导致压力峰值突破安全阈值,引发爆管或更严重的连锁故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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