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幕记忆**”艺术影院的门脸不大,藏在梧桐树掩映的老街转角,像一座被时光遗忘的孤岛。褪色的砖墙爬满藤蔓,橱窗里贴着几张黑白经典老片的海报,门前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周二下午,这里冷清得近乎寂寥,只有偶尔驶过的自行车铃声打破宁静。
街对面,“时光褶皱”咖啡馆的落地玻璃窗内,许安安如坐针毡。她面前摊开着《暗涌之城》厚厚的打印稿,旁边放着一杯早已凉透、拉花散掉的拿铁。稿纸边缘被她无意识的手指捏得卷曲发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颤栗。她强迫自己低头,目光死死盯着纸面上那些熟悉的文字,试图沉浸其中,但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一次次瞟向街对面那扇紧闭的影院木门,以及手表上缓慢爬行的秒针。
**下午 3:17。**
芳姐的情报精准得像手术刀:**“路星野每周二下午三点半,雷打不动,独自一人来看那部六十年代的冷门捷克黑白片《未被征服的镜子》。散场时间,五点十分。”**
时间一分一秒地煎熬着。许安安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她无数次想象过那个“艺术疯子”推门而出的样子,是像新闻照片里那样狂躁?还是沉浸在电影余韵中的疏离?无论哪种,都让她感到本能的畏惧。她甚至开始怀疑沈昭这个疯狂的计划——真的能靠一次“偶遇”,几句话,就撬动那座名为路星野的火山?
就在她几乎要被紧张压垮时,一辆沾满泥点的破旧吉普车,带着一种与周遭文艺气息格格不入的粗犷轰鸣,一个急刹,蛮横地停在了“银幕记忆”门口。轮胎擦着路沿石发出刺耳的声响。
车门被粗暴地推开。
一个男人跳下车。正是路星野。
他没穿新闻图片里那件标志性的工装夹克,而是套着一件洗得发白、领口磨破的灰色连帽衫,袖子胡乱挽到手肘,露出瘦削却线条分明的小臂。头发依旧乱糟糟地支棱着,像刚被狂风蹂躏过的鸟窝。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种长期睡眠不足的疲惫和深陷某种思绪的漠然。他看也没看四周,径直推开那扇沉重的影院木门,身影消失在昏暗的光线里。
许安安的心跳瞬间飙到了嗓子眼!她猛地低下头,几乎把脸埋进稿纸里,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来了!他真的来了!
接下来的一个半小时,对许安安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她强迫自己深呼吸,反复默念沈昭让她提炼的那个“故事核”,试图找回那种在绝望深渊里抓住真金的炽热感。咖啡馆里流淌着舒缓的爵士乐,阳光透过梧桐叶在桌面上投下摇曳的光斑,一切都平静得诡异,只有她内心的风暴在呼啸。
**下午 5:12。**
影院那扇沉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再次被推开。
路星野走了出来。他脸上的漠然似乎更深了,眉头微蹙,眼神还残留着沉浸在黑白光影里的某种恍惚和…不易察觉的烦躁。显然,那部《未被征服的镜子》并未完全抚平他“无米下炊”的创作焦虑。他低着头,踢开脚边一颗小石子,双手插在连帽衫的口袋里,像一头刚刚离开巢穴、心情不佳的独狼,正要走向他那辆破吉普。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恰到好处地出现在他侧前方的石板路上,步伐从容,挡住了他些许去路。
是沈昭。
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色风衣,长发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冷静的侧脸。她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似乎刚从某个地方办完事路过此地。
“路导?”沈昭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意外,不高不低,刚好能让几步开外咖啡馆里的许安安也隐约听见。
路星野脚步一顿,略显不耐地抬起头。看清是沈昭时,他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但很快又被那种固有的疏离和烦躁覆盖。他认得她,那个在谢屿基金楼下挂着“星光咨询”牌子的女人,圈内最近有些神秘传闻,似乎解决了苏棠的麻烦。但他对此兴趣不大。
“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脚步没停,打算绕开。
沈昭却仿佛没察觉他的不耐,很自然地与他保持半步距离同行,语气如同闲谈天气:“刚路过,看您从‘银幕记忆’出来。还是老习惯?《未被征服的镜子》?”
路星野脚步微不可查地缓了一瞬,侧头瞥了沈昭一眼,似乎有点意外她知道他的习惯。但也仅此而已,他又“嗯”了一声,目光重新投向他的破吉普。
沈昭像是没话找话,带着一丝闲聊的口吻,话锋却精准地切了下去:“说起来,最近有部剧炒得挺火,《浮华背后》,路导关注了吗?马文博编剧的,号称‘十年磨一剑’。”
“马文博?”路星野的脚步彻底停住了。他嗤笑一声,那笑声短促、冰冷,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生理性的厌恶。他转过身,正面对着沈昭,那双原本带着恍惚和烦躁的眼睛瞬间锐利起来,像两把刚刚磨好的刀,直直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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