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勒住战马,玄德二字大旗下,他清癯的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但那双沉静的眼眸深处,却燃烧着一种历经磨难而不灭的坚韧。他身后,关羽跨坐赤兔,丹凤眼微眯,手抚长髯,冷冽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缓缓扫过周遭喧嚣鼎沸、兵强马壮的联军营地。那目光中,有审视,有凝重,更有一丝深藏的不甘与傲然。张飞则骑在乌骓马上,环眼圆睁,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四周那些盔明甲亮的队伍,尤其是远处江边那支水陆并进、气势如虹的江东军,嘴里忍不住嘟囔:“他奶奶的,这仗势…刘基这小子,还真把家底都抖搂出来了?江东小霸王,排场也不小!”
“主公,云长,翼德。”一个清朗温和的声音自身侧响起。诸葛亮轻摇羽扇,一袭青色布袍在万军丛中显得格外素净。他目光沉静,并未过多关注那些表面的煊赫,而是如同最精密的仪器,细致地扫描着联军大营的每一个细节:营盘的扎设是否得法,壕沟鹿角的布置是否严谨,巡哨游骑的密度与路线,粮秣辎重堆积的区域与守卫力量,尤其是那些往来调动、装备制式高度统一的部队——他们背负的劲弩形制划一,甲胄的金属部件在阴天里泛着冷硬的光泽,行动间带着一种特有的、训练到骨子里的协调感。
“观其营垒,深合兵法要旨,布局严谨,章法森然,非寻常乌合可比。”诸葛亮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刘关张耳中,“更值得注意的是那些背负连弩、甲胄制式统一的军士,观其调度行进,令行禁止,如臂使指。此等强军,恐是刘基麾下真正的核心战力——‘铁弩营’无疑。其器械之精良,训练之有素,远非他部诸侯军士所能及。”他羽扇微抬,指向远处中军大帐附近一片被严密守卫的区域,那里隐约可见一些被厚重油布覆盖、轮廓巨大而奇特的器械,“还有那些…虽看不清全貌,然其形制巨大,绝非寻常冲车云梯,恐是攻城拔寨之秘器。刘基能聚此数十万之众,其倚仗,绝非仅凭大义名分与铁器之利,实有慑服群雄之硬实力为根基。”
刘备默默点头,诸葛亮的话印证了他心中的判断,也让他心头那份沉甸甸的感觉更加清晰。他望向中军那面猎猎作响的玄金大纛,目光复杂。关羽抚髯的手微微一顿,丹凤眼中精光更盛,沉默中透出更深的戒备。张飞则咧了咧嘴,没再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丈八蛇矛。
“走,拜会盟主。”刘备深吸一口气,驱马向前。他的队伍,如同一条不起眼的溪流,沉默而坚定地汇入了这由钢铁与意志组成的滔天巨浪之中。
与此同时,联军中军大帐内,气氛却与外界的喧嚣鼎沸截然不同。
帐内空间开阔,地上铺着厚实的毡毯,隔绝了深秋的寒意。巨大的寿春城及周边山川地形沙盘占据了大帐中央,山川河流、城池关隘,皆以泥塑木雕细致呈现,纤毫毕现。沙盘周围,刘基麾下核心文武济济一堂,却无喧哗,只有低沉而高效的议论声。
刘基并未高踞主位,而是站在沙盘旁,一身玄色常服,身姿挺拔如松。他手中拿着一根细长的木杆,正指向沙盘上寿春城东北角的一处瓮城,声音沉稳清晰:“…袁术称帝以来,穷奢极欲,寿春城防确曾大肆加固,尤以此处瓮城与东南水门为甚。然其国库空虚,民怨沸腾,后期工程多有偷工减料之嫌。据内线密报及我方工匠反复测算,此段城墙,”木杆尖端重重地点在瓮城与主城墙衔接的拐角处,“夯土新旧不一,外层包砖亦非整块巨石,接缝处填充物松散,乃其薄弱之点!”
侍立一旁的张辽,目光锐利如鹰隼,紧盯着刘基所指之处,沉声道:“主公明鉴。末将连日观察,袁军守备于此段兵力调度确显迟滞,巡防间隙亦较他处为大。若集中‘十杰营’精锐,辅以强攻器械,从此处打开缺口,大有可为!”
“文远将军勇略过人。”一个略显木讷却条理分明的声音响起。马钧站在沙盘另一侧,他面前的小几上,摊开几张绘满复杂线条与标注的绢帛。他手指有些笨拙地指着其中一张图上的几个关键节点,语速平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技术自信:“然强攻伤亡必重。钧以为,当以‘声东击西’之策相辅。可于此薄弱处外,预设‘伏火瓮’(一种埋设于地下,通过机关触发喷射猛火油的装置)与‘伏地弩’阵地。待我军佯攻其他方向,吸引袁军主力增援,守备此段必然空虚之时,再以精兵突进,同时引爆‘伏火瓮’焚烧其城头工事,伏弩齐发射杀其守垛士卒,则破城可期,事半功倍。”他一边说,一边拿起一个精巧的、带有齿轮和杠杆的木质小模型,演示着触发机关的联动原理。
徐晃抱臂立于一旁,闻言浓眉一挑,瓮声道:“马先生此计甚妙!‘破阵营’将士最擅潜伏突袭,伏击阵地之设与突击任务,末将愿领之!”
帐内众将谋士围绕沙盘与图纸,低声而激烈地讨论着各种方案的细节、风险与配合。刘基凝神倾听,目光在沙盘、图纸与诸将脸上缓缓移动,如同一位掌控棋局的国手,将每一颗棋子、每一种力量都纳入通盘的考量之中。他偶尔插言,或点出关键,或修正疏漏,或一锤定音。那面象征着最高统帅权的玄金大纛,静静地矗立在他身后,无声地散发着统御万军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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