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光阴,弹指而过。
楚家祖地早已修复了当年那场“天灾”留下的创伤,殿宇楼阁重新耸立,演武场上呼喝声此起彼伏,一派蒸蒸日上的景象。然而,当年那场席卷大陆的恐怖异象和楚家上代家主楚战天离奇陨落的阴影,却如同跗骨之蛆,深深烙印在每一个楚家子弟的心头,也缠绕在那个名字之上——楚凌霄。
楚家后山,一片僻静的竹林深处。晨光熹微,穿透层层叠叠的竹叶,洒下斑驳的光影。一个身着朴素青衫的少年盘膝坐于一块光滑的青石之上,双目微阖,呼吸绵长。他面容清秀,略显稚嫩,眉宇间却沉淀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静,如同古井深潭,波澜不惊。正是十岁的楚凌霄。
十年了。
自那场惊天动地的降生之后,楚凌霄身上再未显露过任何神异。他如常长大,读书识字,甚至也开始尝试接触楚家最基础的淬体功法《磐石劲》。然而,无论他如何努力,汲取的天地灵气如同泥牛入海,进入他体内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传说中由混沌青莲托生的道源神体,沉寂得如同一块亘古顽石,不见丝毫觉醒的迹象。
“天生废体”的名号,如同冰冷的标签,牢牢地贴在了楚凌霄的身上。起初碍于家主楚啸云的威严,族人尚不敢明目张胆地议论。但随着时间推移,尤其是楚凌霄在族中年年举行的淬体小比中,永远停留在淬体一重、连族中七八岁的幼童都打不过时,各种非议和轻蔑便如同野草般滋生蔓延,再也遏制不住。
“嘿,听说了吗?咱们那位‘麒麟儿’今天又在后山枯坐了一整天,还是屁都没练出来!”
“嗤,什么麒麟儿,我看是扫把星还差不多!要不是他,老族长怎么会……”
“嘘!噤声!你不要命了!不过……唉,也是,十年了,淬体一重,这已经不是废了,简直是朽木不可雕!”
“真不知道家主还护着他做什么,白白浪费家族资源!你看人家楚枫少爷,才十四岁,淬体三重巅峰!那才是我楚家未来的希望!”
演武场边缘,几个旁系子弟聚在一起,毫不避讳地议论着,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的人听见,目光不时瞟向后山方向,满是讥诮。主位之上,楚啸云面沉似水,握着座椅扶手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却终是强忍着没有发作。他目光复杂地望向竹林深处那道单薄的身影,心头如同压着万钧巨石。
“凌霄……”楚啸云心中默念,只有他自己知道,儿子体内并非全无力量。那偶尔逸散出的、连他都感到心悸的古老威压,如同沉睡的火山。可这力量,似乎完全不受凌霄控制,深藏于血脉深处,对修炼《磐石劲》这类基础功法毫无反应。
演武场中央,一个身材颇为健硕、穿着华贵锦袍的少年正在演练拳法。他拳风呼啸,动作矫健,每一拳击出,空气都发出沉闷的爆响,显示出淬体三重“铜皮铁骨”的扎实根基。正是楚家大长老一脉的嫡孙,楚枫。他天赋在年轻一辈中确实算得上佼佼者,加之有大长老一系资源的倾力支持,风头正劲。
一套拳法打完,楚枫收势而立,气息略喘,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他目光扫过全场,收获了不少同龄人敬畏和旁系子弟谄媚的目光,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然而,当他的视线掠过场边,看到那个从后山竹林缓缓走出的青衫身影时,脸上的得意瞬间被一种混合着嫉妒与轻蔑的阴鸷所取代。
楚凌霄!这个顶着“天生异象”光环降生,却废物了整整十年,却偏偏还占据着家主嫡子名分、享受着远超其“价值”的家族关注的废物!凭什么?就凭他有个好爹?
一股邪火猛地窜上楚枫心头。他嘴角勾起一抹恶意的弧度,在众多目光注视下,大步流星地朝着刚走到演武场边缘的楚凌霄走去。场中的议论声瞬间低了下去,所有人都嗅到了即将发生冲突的气息,目光变得玩味起来。
楚啸云的眉头猛地一皱,刚要出声喝止。
“哟,这不是我们楚家的‘麒麟子’凌霄少爷吗?”楚枫的声音刻意拔高,带着刺耳的讥讽,清晰地传遍整个演武场,“怎么,又在后山‘悟道’了一整天?悟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神功了?说出来让大伙儿开开眼啊!”
楚凌霄脚步微顿,缓缓抬起头。他的眼神很平静,如同两泓深不见底的幽潭,映着楚枫那张因嫉妒而略显扭曲的脸,却没有丝毫波澜。这种无视,比任何反唇相讥更让楚枫感到羞辱。
“废物!”楚枫脸上的假笑瞬间消失,只剩下赤裸裸的恶意和一种被轻视的暴怒,“跟你那死鬼爷爷一样,都是楚家的灾星!除了浪费粮食,你还会什么?也配姓楚?我要是你,早就一头撞死,省得丢人现眼!”
恶毒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向楚凌霄。提及祖父楚战天,楚凌霄那古井无波的眼底,终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却冰冷刺骨的涟漪。
“闭嘴。”楚凌霄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落入每个人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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