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雨下得黏腻，把共享公寓的玻璃窗蒙上一层水雾。丁子轩正帮三玖把洗好的浅蓝色连衣裙晾在阳台，她的指尖还带着点凉，攥着衣撑的力道比平时紧些。昨晚的事像块浸了水的海绵，沉甸甸地压在两人心头，空气里弥漫着沉默的湿意。
“叮咚——”门铃被按得急促，带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三玖的身体猛地一颤，往丁子轩身后缩了缩，像只受惊的鸟。丁子轩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去：“别怕，我去开。”
门刚拉开一条缝，一股带着雨水的疾风就刮了进来。二乃站在玄关，头发被雨打湿，贴在脸颊上，平日里精致的妆容花了大半，眼里的红血丝像蛛网，手里的伞还在往下淌水，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丁子轩！”她的声音是淬了冰的，劈头盖脸就砸过来，“你还敢待在这里？”
丁子轩侧身让她进来，刚想说什么，脸颊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狭小的客厅里炸开，像道惊雷。三玖尖叫一声，扑过去抱住丁子轩的胳膊：“二乃！你干什么！”
丁子轩的脸颊迅速浮起五道红印，火辣辣地烧着。他没有躲，也没有抬头，只是垂着眼，视线落在地板上的水洼里，那里映出他模糊的影子，和二乃气得发抖的轮廓。
“干什么？”二乃甩开三玖的手，胸口剧烈起伏，声音带着哭腔，“我要问问你这个男朋友是怎么当的！三玖在你身边受了这种委屈，你居然让她一个人害怕到发抖！你算什么男人！”
三玖急得眼泪掉下来，挡在丁子轩面前：“不是的二乃！子轩他保护我了！是他抓住那个人的！要不是他……”
“那又怎么样？”二乃打断她，目光像刀子一样剜在丁子轩身上，“他要是早点发现呢？他要是把你护得再紧点呢？三玖，你就是太傻了，被人欺负了还帮着他说话！”
丁子轩的喉结滚了滚，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对不起。”
只有三个字，轻得像雨丝，却重得砸在地板上。他知道二乃的愤怒里藏着后怕，知道这一巴掌里有多少心疼和恐惧。昨晚他反复回想地铁里的每一秒，只要他再敏锐一点，再早一秒察觉到三玖的颤抖，或许她就不用承受那几秒的窒息般的恐惧。这一巴掌，他该受。
“对不起就完了？”二乃的眼泪终于掉下来，混着雨水滑过脸颊，“你知道我接到电话的时候有多害怕吗？我怕三玖想不开，怕她留下阴影，怕她以后再也不敢一个人坐地铁！丁子轩，你要是护不好她，就趁早放手！”
“我不会放手。”丁子轩终于抬起头，脸颊的红印在苍白的皮肤映衬下格外刺眼，眼里却没有丝毫退缩，“二乃姐，我知道我没做好，但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让她受一点委屈。”
她的目光扫过躲在他身后、死死攥着他衣角的三玖，她的肩膀还在微微发抖，眼里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丁子轩的心像被那道掌印烫着，疼得发紧——他是她的依靠，却让她在最需要保护的时候，经历了那样的恐惧。
“保证？你的保证值几个钱？”二乃冷笑，却没再动手，只是看着丁子轩脸上的红印，眼神复杂，“昨天晚上，三玖跟我打电话，哭着说不想让你自责。你倒好，连句像样的辩解都没有，就只会低头认错？”
“因为确实是我的错。”丁子轩的声音很沉，“我是她的男朋友，保护她是我的责任。没做到，就是我的问题。”
三玖突然转身抱住他的腰，脸埋在他的后背，声音闷闷的：“不许你这么说！子轩没有错！是那个坏人的错！”她的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带着滚烫的温度，“二乃，你别骂他了，求你了……”
二乃看着妹妹颤抖的背影，终究是软了心肠。她别过头，抹了把脸，声音里的尖锐褪去不少，只剩下疲惫：“我不是要骂他，我是气他不够小心。三玖，你太单纯了，这个世界没你想的那么好。”
她走到客厅的沙发边坐下，雨水从伞尖滴下来，在地板上汇成小溪。丁子轩扶着三玖在旁边坐下，抽出纸巾帮她擦眼泪，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那个混蛋……怎么样了？”二乃的声音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警察说证据确凿，已经拘留了。”丁子轩回答，指尖轻轻摩挲着三玖冰凉的手背，“他的手指……我没控制住力道，骨折了。”
二乃愣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抹极淡的、近似于解气的弧度，却很快掩饰过去：“是他活该。”她顿了顿，看向丁子轩，“以后……你们出门注意点。晚高峰的地铁别坐了，打车吧，钱不够我这里有。”
丁子轩点点头：“我知道。”
客厅里陷入沉默，只有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三玖靠在丁子轩肩上，渐渐止住了哭，只是还在小声抽噎。丁子轩的脸颊还在疼，但心里的那块海绵好像被挤干了些——被二乃骂过，打过，他反而更清醒地认识到自己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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