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的顶灯在夜色里划出旋转的红蓝光弧,每一次颠簸都像有锤子在林默的脑仁里狠狠凿击。他瘫在担架床上,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胸腔里残存的空气,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那断指的空洞里敲响丧钟。右手裹得像截烧焦的木桩,源源不断送出的不再是痛觉,而是一种冰冷的、被啃噬的虚无感,带着林小璃残留的低语——“哥哥…好亮…好吵…”
沈曼歌就坐在旁边简易折叠椅上,身形在摇晃的车厢里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左耳后厚厚的纱布被新渗出的血染成暗红,湿漉漉地贴着脖颈。她没看林默,琥珀色的眼瞳透过战术镜片碎裂的缝隙,死死盯着手里那个造型古怪、如同音叉与电路板杂交出来的黑色装置。装置上几个微小的指示灯疯狂闪烁,发出几乎超越人耳极限的、令人牙酸的蜂鸣。她的右手缠着绷带,搭在膝盖上,指节用力到发白,仿佛在对抗着无形的巨力。
“撑住!”开车的强子吼了一声,光头在顶灯映照下油亮,肌肉虬结的手臂死死把着方向盘,车子猛地甩过一个急弯,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尖叫。车厢里的金属支架、医疗器械哐当作响。周小敏死死抓着旁边的扶手,小脸煞白,眼镜滑到鼻尖都顾不上去扶。
林默感觉自己像个被扔进滚筒洗衣机的破布娃娃。每一次颠簸,右手那冰冷的虚无感就加重一分,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那空洞往骨头缝里钻,试图把他从里到外掏空。视野边缘开始出现灰黑的雪花点,耳边救护车警报声、引擎轰鸣声、金属碰撞声…所有声音都扭曲变形,渐渐被一种深海中传来的、粘稠的嗡鸣覆盖。
“嗡——嗡嗡——”
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带着一种非人的贪婪和冰冷。
“呃…”林默喉咙里发出破碎的音节,额头上冷汗涔涔,眼前阵阵发黑。
沈曼歌猛地抬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瞬间锁定林默那只被包裹的右手!她左手拇指在黑色装置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凸起上狠狠一按!
“滋啦——!!!”
一声极其尖锐、如同指甲刮过玻璃放大了百倍的噪音,毫无预兆地从那装置里爆发出来!瞬间压过了车厢内所有声音!那不是物理声波,更像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神经的冲击!
“啊!”周小敏惨叫一声,痛苦地捂住耳朵蜷缩起来。
林默浑身剧震!那股试图钻入骨髓的冰冷感和粘稠嗡鸣,如同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猛地一缩!意识短暂地挣脱了沉沦的泥沼,剧烈的耳鸣和神经刺痛让他反而清醒了一瞬。他看见沈曼歌左耳后的纱布瞬间被涌出的鲜血浸透,顺着她苍白的脖颈流下,染红了领口。她牙关紧咬,下颌绷出凌厉的线条,仿佛承受着比林默更直接的酷刑。
“沈姐!你…”强子从后视镜瞥见,声音都变了调。
“闭嘴!开你的车!”沈曼歌的声音嘶哑,带着铁锈般的血气。她左手死死抓着那装置,如同抓着唯一的救命稻草,又像抓着一块烧红的烙铁,指尖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青。
噪音脉冲只持续了短短几秒,却像抽干了林默最后一丝力气。他瘫软下去,大口喘着粗气,断手处的冰冷麻木感暂时被一种火辣辣的神经剧痛取代,反而让他感觉“活着”。他看向沈曼歌,她靠在椅背上急促喘息,脸色白得像纸,左耳后的血还在蜿蜒。
“谢…”林默嘶哑地开口。
“省点力气。”沈曼歌打断他,声音疲惫却冰冷,“还没完。”她目光扫过林默的右手,又看向窗外飞掠而过的城市灯火,眼神深处是浓得化不开的警惕。那个“它”,那个“不协之源”的目光,仿佛还黏在身后,如影随形。
救护车七拐八绕,最终没有驶向任何一家医院,而是冲进了城西一片破败的旧工业区。高大的废弃厂房如同沉默的钢铁巨兽,在夜色里投下幢幢黑影。车子在一扇极其不起眼、锈迹斑斑的厚重铁门前停下。铁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模糊的、被喷漆覆盖了多次的“噪音污染管制区”的旧牌子。
强子跳下车,警惕地环顾四周,走到铁门旁一个不起眼的、像是废弃电表箱的装置前,快速输入了一串密码。厚重的铁门伴随着沉闷的齿轮转动声,缓缓向一侧滑开,露出后面一条向下延伸的、光线昏暗的斜坡通道。
一股混杂着机油、陈旧电子元件、消毒水、松香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深海淤泥的潮湿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到了。”强子拉开车厢后门,帮沈曼歌下车。沈曼歌脚步有些虚浮,但腰背依旧挺直。
周小敏搀扶着几乎站不稳的林默下车。当他的脚踏上通道冰冷的水泥地面时,一股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仿佛脚下的不是实体,而是粘稠的、蠕动的黑暗。通道壁上嵌着昏暗的应急灯,光线惨绿,将他们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投在布满不明污渍的墙壁上。空气沉闷得让人窒息。
“这…这是哪里?”周小敏的声音带着颤音,紧紧抓着林默没受伤的左臂,像只受惊的鹌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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