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未竟的路
社区活动中心的木门被推开时,带着新刷油漆的清香。林辰站在门口,看着里面蒸腾的热气——不是暖气,是三十几位老人聚在棋桌旁,争执声、笑声混在一起,比任何取暖设备都让人觉得暖和。
最靠窗的棋桌旁,父亲正被几个老头围着。老人穿着林辰买的新棉袄,手里捏着颗象棋子,举了半天没落下,急得脖子都红了。对面的老张头拍着桌子笑:“老林,你倒是走啊!当年盖楼的时候,你拍板比谁都快,下棋倒磨磨蹭蹭!”
父亲梗着脖子,把棋子重重落在“将”位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得意声。周围的人哄堂大笑,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他们花白的头发上镀了层金边,像撒了把碎金子。
“林部长,您看这个。”苏晴举着相机跑过来,屏幕上是刚才抓拍的画面:父亲赢了棋,正咧着嘴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朵花,旁边的老张头假装生气地瞪着他。照片下面,苏晴已经打上了标题——“最朴素的幸福”。
林辰笑了笑,目光落在活动中心的墙上。那里挂着半块桃木珠,用红绳系着,在风里轻轻摇晃。珠子上的裂痕清晰可见,却被阳光照得透亮。旁边贴着张纸条,是他昨天写的,只有两个字:“守心”。
“这珠子挂在这儿,比挂在博物馆还合适。”苏晴看着桃木珠,“昨天有个大爷问我,这裂开的珠子有啥讲究,我说‘再难也不能散了心’,他琢磨了半天,说‘这话说得在理’。”
林辰点点头。这半块珠子,是父亲那天塞给赵立东的,后来赵立东让陈阳捎回来,附了张纸条:“珠子该在它该在的地方。”他没把两半珠子拼起来,就这么挂着——有些裂痕不需要掩盖,它提醒着这里的每一个人,安稳日子来得不容易。
“张副部长在后面的非遗工坊等着呢,说有几个手艺人想跟您聊聊。”苏晴收起相机,指了指活动中心西侧的隔间。那里原本规划成仓库,林辰让工人打通了墙壁,隔出三间小工坊,专门给捏面人、扎风筝的老手艺人用。
张涛正和个扎风筝的老师傅说话,手里拿着张图纸,听得频频点头。看到林辰,他赶紧迎上来:“林部长,李师傅说想在风筝上画镜州老地图,把消失的老胡同都画上去,我觉得这主意不错,能放进文化产业园的规划里。”
他把手里的规划图递过来。原本标着“豪华展馆”的地方,被改成了“非遗传承区”,旁边还加了行小字:“每月举办手艺人市集,摊位费全免”。张涛的笔迹里,还能看出以前的谨慎,却多了几分果断的力道。
“之前周志国定的方案,光展馆装修就预算八百万,”张涛指着图纸,语气里带着点不好意思,“我那时候没敢反对,现在才明白,花里胡哨的东西再多,不如让老百姓能摸着、能看着、能参与进来的实在。”
林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个曾经的“周系”干将,如今汇报工作时,总会带着本厚厚的笔记本,里面记着老百姓的建议:“王大妈说想有个合唱团排练室”“小李说希望周末有亲子读书会”……每一条后面都标着落实进度,像在给自己交答卷。
非遗工坊里,扎风筝的李师傅正在绷竹篾,竹条在他手里弯出漂亮的弧度。“林部长,您看这骨架,”老人举起竹篾,“看着细,实则韧,就像咱老百姓过日子,得有股子不折的劲。”
林辰想起老剧院的钢筋,那些被偷换成废铁的骨架,终究撑不起一座建筑。而这里的竹篾,没有华丽的装饰,却能托着风筝飞上天。
中午回单位时,招标办的同志在楼下等他,手里拿着中标通知书。“文化产业园的新中标单位定了,”同志递过文件,“是咱本地的永固建筑公司,老板姓孙,做了二十年工程,从来没出过质量问题。”
林辰翻开通知书,看到孙老板的签名,笔锋刚硬。他想起招标会上,孙老板没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拍着胸脯说:“我不敢保证赚大钱,毕竟利润空间压得低。但我能保证,每块砖、每根钢筋都对得起良心,就像我给自家盖房子一样。”
这话让林辰想起父亲。当年父亲盖职工宿舍,每批水泥都要亲自去化验,说“盖房子就是盖良心,一点假都不能掺”。原来有些坚守,真的能在时光里代代相传。
下午,赵立东的电话打了过来。背景里有会议室的嘈杂声,老部长的声音却很清晰:“林辰,省里想调你去办公厅,综合处副处长,管全省的文化项目规划,这对你来说是个机会。”
林辰走到窗边,看着社区活动中心的方向,塔吊正在转动,新的活动板房已经搭起来了,那是第二个社区活动中心的临时办公点。“赵部长,谢谢您的好意。”他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想留在镜州,把剩下的九个活动中心建完。”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赵立东的笑声:“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行,想留就留下,把事干好。记住,不管在哪,守好心里的秤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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