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南事事如意的向河渠,一到家却听到令人吃惊的消息:宋登儒即将被调走,并要他到家后去乡里一趟。向河渠闻讯立即向乡里奔去。
见到向河渠,宋登儒很高兴。他告诉向河渠,因为他在沿江乡抓工业出色,而县砖瓦厂近几年日渐衰落,于是将他调去任书记兼厂长。单位与乡镇是平级,副书记变正的却是提升,向河渠向他表示祝贺。他说:“这中间也有你一份功劳哇。”向河渠笑了,说:“有我什么事?”他说:“不但有,还大大的有呢。”向河渠说:“越说越没边了,还大大的有呢。”
他正色说:“说我抓工业出色。出色在哪里?产值、利润增长速度快。快在哪儿?不就是有了个生化厂吗?除去生化厂的因素,全乡基本在原地踏步。
生化厂是由塑料厂扭亏增盈的,而且一下子增长了六十多万,占去年全乡总产值的30%以上,这可是个惊人的业绩,全县没有一个乡增长这么快的。而生化厂的兴建和快速发展,不是你,能行?”
向河渠说:“不也多亏了你的支持吗。不是你,余支书肯借这么多钱给这个倒闭的厂子?不是你,阮志清肯让我放手踢腾?”他笑着说:“我知道是这么个理,你我两个缺一个,生化厂也没有这么个规模这么个业绩。所以县里认为我工业抓得出色,我就知道要不是你出了大力,也就出不了色啦。因此我要说功劳不总是我的,你的功劳也是大大的。当然啦,找你来可不是为了表彰你的功劳,而是另有话说。”
宋登儒说,他到这个乡来原本想在他任职期间帮向河渠铺一条平坦的工业道路的,没想到来了还不曾有三年就得走,虽说是提升,但在这件事上很觉得不是个滋味,所以找向河渠来谈谈。向河渠说生化厂现在差不多还算顺利,他的处境也不错,这一切都多亏了书记,他知足了。
宋登儒摇摇头说:“你嫌老实了些,不知道人心的险恶。”他扳着手指数起生化厂的阴暗面:当年阮志清死活不愿干生化,主要是知道自己水平低,怕当不好这个厂长;被逼无奈当了厂长,却只愿当个挂名的厂长,实事要两个姓向的去干;两个姓向的在外头拼搏,他在家里捞钱,厂房与他家的房子差不多同时开工,厂房没有竣工,他的房子已落成;轰动全区的大会召开,阮志清出了名,在县先进单位大会上的发言中连两个姓向的名字也没有,功劳全变成他的;凡与阮志清有关系的可以进厂的都给予安排,蒋国钧的老婆却不安排,要不是你向河渠发火要停发所有未经党委批准人员的工资,恐怕还难以安排;缪丽被安排在钱教授身边,今年与上海莶合同,阮志清亲自上了阵,这一回质量上发现问题,也是他亲自去上海的,向明的离厂只在早晚之间,这一点他说他是愧对向明的,他在这儿问题不大,他一走,向明的在厂时间就不会长;辅助会计的设置使他大吃一惊,因为生化厂业务量不大,无须设置辅助会计,同时辅助会计不属厂长任命范畴,阮志清这样做超越了厂长权限,他向阮指出时,阮志清说“向会计太忙,生产上离不开他,给他配个助手,替替他的手脚,是不是辅助会计无所谓。”绕过了任命这一关,硬摆颗棋子在你身边,明眼人一看就懂。
宋登儒说,生化厂的创办同封建王朝打江山大同小异。历史上的开国君主一朝面南称孤,极少有不清除功臣的,做得最好的要算赵匡胤,杯酒释兵权,软和些,也还是清除。目标是一个字:权!阮志清也是这样。依据我的观察,他清除的次序是这样的:向明是第一个,蒋国钧是第二个,这两个比较容易清除,要清除你则难一些,因为你的手下多。江南这一块、江北的蠡湖,别人很难插得进。要清除你就要先动你的人马。动你的人马就是清除你的开始,这是个信号。只要保住你部下的利益,他就动不了你,这一点要牢牢记住。
宋登儒的一番话将向河渠说得毛骨耸然。他反应不快是真的,但不呆,知道宋说得有道理,运动中学校里的争权夺利、医院里的把戏、生产队的争斗,是他亲历其境,有的还深受其害的。薛晓琴上次的告诫也跟宋登儒说的一个意思。
宋登儒说:“本来这番话我不走是不会说的,我能保护你不受伤害。现在不行了,这一走就无能为力了。因为我是平调,不是上调,管不到沿江来。总不能我得好处,你却受害吧,所以就找你来了。”向河渠深受感动地说:“谢谢!你的金玉良言我将永远牢记,永远保护好和我并肩战斗的战友。”
宋登儒说:“依据你的性格你的为人,也只有这一点才能保护好你自己。你能认识这一点,我也就放心了。”说罢就伸出手来,向河渠知道召他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话,但有一个疑点再不问,就没有机会问了,他握住登儒的手说:“书记,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宋登儒笑着说:“到现在还不肯叫登儒?我们已不存在领导与被领导关系了,我叫你河渠,你叫我登儒吧。”向河渠也笑着说:“那我就叫你登儒兄了。”宋登儒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是曹老师要我关照你的。你想得不错,我与你不同班不同届,认识而已,凭什么关照你?毛主席说过‘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关照你自有缘故。这么一说,你放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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