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指挥部里,死一样的寂静。
旅长瘫坐在椅子上,胸口剧烈地起伏,像一头搁浅的鲸。参谋长站在一旁,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他看着桌上那卷画满了“天书”的草纸,又看看那个一脸平静的何雨柱,感觉自己这几十年的仗都白打了。
“旅长,现在,您还觉得我那个‘矿产开发办公室’,是个玩笑吗?”
李云龙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凑到旅长跟前,拿起桌上的茶缸,又给旅长续满了水,动作熟练得像是旅长的贴身警卫员。
旅长没接水,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李云龙,声音沙哑得像是破锣:“李云龙,你别他娘的给我画大饼!这图纸是真的,可要把图纸变成机器,把机器变成子弹,需要多少东西?铜!铅!还有那些我听都没听过的化学品!你当老子是财神爷,能给你凭空变出来?”
“旅长,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李云龙不急不躁,指了指图纸,“柱子都算过了。冲压机,咱们缴获的那台德国铣床,稍微改造一下就能用。退火炉,咱们自己砌。至于其他的,大部分零件都能用咱们现有的车床和钳工手艺给磨出来。关键就在这图纸上,它把复杂的机器,拆成了咱们能干的活儿。”
旅长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目光再次落在那卷图纸上。他忽然明白了,这图纸最可怕的地方,不是设计出了多么先进的机器,而是设计出了一条“能用土办法实现的现代化生产线”。
这是专门为他们这些穷光蛋量身定做的金山。
“原料呢?”参谋长忍不住问,他的声音都在发颤,“就算机器造出来了,没有米,怎么下锅?”
“所以才要成立办公室嘛!”李云龙一拍大腿,“咱们晋西北,不是没有矿,是没人去挖,没人去管!只要旅长您大笔一挥,给我李云龙一个名分,我保证,三个月内,铜、铅、硫磺,源源不断地运进咱们的兵工厂!”
旅长猛地站了起来,在指挥部里来回踱步。他的内心正在进行天人交战。理智告诉他,这事太疯了,简直是天方夜谭。可桌上那卷图纸,就像一块巨大的磁铁,死死地吸住了他的目光,让他无法拒绝。
自己造子弹,子弹管够。
这七个字,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的386旅,将成为整个八路军里第一支可以不计弹药消耗的部队。这意味着,他可以把全旅的战士都训练成神枪手。这意味着,在未来的战场上,他能用子弹织成一张大网,把所有敢冒头的鬼子都给撕成碎片!
这个诱惑,太大了。大到他愿意赌上自己的一切。
“李云龙!”旅长猛地停下脚步,眼睛通红地盯着他,“你想要什么名分?”
“‘晋西北独立团军工部附属资源勘探开采办公室’主任!”李云龙张口就来,这名字他估计在路上就想好了。
“狗屁!”旅长骂了一句,“还他娘的附属办公室!老子给你一个‘旅部直属后勤资源协调组’组长的名头!你给我在前面顶着,出了事,老子不认账!没出事,矿产资源旅部要统一调配!”
“旅长,您这就没意思了。”李云龙开始讨价还价,“我辛辛苦苦挖出来的矿,您一张嘴就要统一调配?咱们亲兄弟明算账,我挖出来的,我用剩下的,才能给您。不然我这组长当得还有什么劲?”
“你还敢跟老子讨价还价?”旅长气得又想跳脚,“给你名分就不错了!人手,我一个没有!枪,我一支不给!你自己想办法!”
“那不行!”李云龙脖子一梗,“您得给我一份正式的红头文件!盖着您旅部大印的!不然我怎么跟地方上的同志协调工作?人家不认我这个组长怎么办?”
赵刚在一旁看得眼皮直跳,他觉得李云龙不是在谈判,是在旅长的心口上反复横跳。他清了清嗓子,上前一步:“旅长,参谋长。我个人认为,成立一个专门的资源协调小组,对于我们根据地的军工生产,具有长远的战略意义。这不仅能解决独立团的生产问题,更能为全旅未来的工业化发展,打下一个坚实的基础。给予正式的任命,也便于工作的展开,名正而言顺。”
赵刚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冠冕堂皇,瞬间就把李云龙那“占山为王”的土匪行径,拔高到了“战略布局”的高度。
旅长狠狠地瞪了赵刚一眼,心里骂了一句“胳膊肘往外拐的书呆子”,但他也知道,赵刚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他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空白的委任状,又从笔筒里拿出那支用了好几年的派克钢笔,笔尖在纸上悬了半天,愣是没落下去。
他感觉自己签的不是一份委任状,是一份卖身契。
“滚!”旅长把笔往桌上一拍,指着门口,“都给我滚!三个月!我给你三个月!我要看到第一批崭新的、油光发亮的子弹摆在我面前!哪怕只有一颗!要是没有,你李云龙,就不是去喂猪了,你给我去咱们根据地所有的矿洞里,挖一辈子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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