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像憋了很久终于能一吐为快:
“我一直在看!看了你们怎么救长河部落,怎么净化溯光,怎么从导弹底下逃生,怎么冲进固化场带走那些工人——甚至带走那个AI!你们明明可以不管的!你们明明可以飞走,等导弹把工厂炸平,那就没有证据,没有风险了!但你们下去了!你们把三十五个‘累赘’和一台快报废的机器带上了天!”
陆澈的眼睛红了,不是愤怒,是某种更复杂的东西:
“疤脸说,末世里只有两种人:掠夺者,和被掠夺者。他说所有‘善良’都是软弱,所有‘互助’都是骗局,所有‘理想’都是空中楼阁。但你们……你们在飞。你们真的把楼阁建在天上了,而且里面住了六十个人,有孩子有老人有伤员有AI还有一颗会说话的宝石!”
他抹了把脸,声音低下去:
“我发最后一次情报时,疤脸问我:这群‘空中楼阁’里的人,到底有什么弱点?我说……他们没有弱点。他说不可能,所有系统都有弱点。我说,他们的弱点就是……他们不会抛弃任何人。然后通讯就断了。我知道,疤脸明白了——要对付你们,就得逼你们在‘保护所有人’和‘保全自己’之间做选择。”
陆澈抬起头,直视林汐:
“所以这次地面部队,带了专门对付‘人质战术’的东西。疤脸知道你们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成员,所以……他打算逼你们降落,或者逼你们分出人手保护地面。一旦你们分散,防御就会出现漏洞。导弹打不中会飞的山,但打得中降落的人。”
寂静。
只有云雾流动的细微声响。
陈默的手指在数据屏上快速敲击,调出这段时间的安全日志,重点检查阿澈——陆澈——的活动记录。几分钟后,她抬起头,看向林汐,微微点头。
“他说的活动轨迹,和日志能对上。而且……确实没有发现破坏行为。相反,他在昨天的水道堵塞事件中,主动帮忙疏通,避免了能量泄露。”
林汐看着眼前的少年。
十六七岁,本该在教室里准备高考,或者和同学争论游戏和明星。现在却穿着别人的旧军装,脸上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疲惫和挣扎。
“你为什么现在才说?”她问。
陆澈苦笑:“因为我怕。怕你们把我扔下去——这是黑塔对待叛徒的做法。也怕……怕我说了,你们也不信。更怕我说了,疤脸会知道我叛变,那我留在黑塔营地的妹妹就……”
他哽住了。
陈默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妹妹?”
“陆晴,十二岁。”陆澈的声音在颤抖,“天坠时我们在一起,都被黑塔抓了。她没觉醒,被分配去做后勤杂活。疤脸知道她是我唯一的软肋。每次派我出危险任务,都会把她带在身边,说是‘保护’,其实是人质。”
他握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我混上偕明丘,一方面是任务,另一方面……也是想找个机会,找个能救她出来的方法。但我看着偕明丘,越看越觉得……这里才应该是她待的地方。这里的孩子可以笑,可以玩,可以学东西,不用每天担心被打骂,不用担心明天没饭吃,更不用看着哥哥去执行可能回不来的任务。”
泪水终于滚下来,混着脸上的污迹:
“我今天站出来,是因为我知道疤脸的计划。地面部队带了‘共振诱饵’——那是一种能模拟密钥共鸣信号的装置,可以制造假目标。他们的计划是:天亮后,在三个不同方向激活诱饵,让你们以为有多个密钥节点在移动,逼你们分头侦察或者降低高度确认。一旦你们分散或下降,埋伏的觉醒者就会突袭,目标不是摧毁偕明丘,是抓人。抓孩子,抓老人,抓任何能让你们不得不降落谈判的人。”
陈默的脸色变了。
她立刻调出地图,开始模拟:“如果他们在八十公里半径内设置三个假信号……偕明丘的光学侦察范围在晴天下最多五十公里,云层中更短。要确认信号真伪,必须下降到云层以下,或者派出侦察小队。两种方案都会暴露——”
“我可以帮你们识别。”陆澈打断她,“我的能力不只是让自己‘模糊’,也能增强对特定信号的感知。我能分辨出哪些是诱饵,哪些是真正的密钥共鸣——只要你们有溯光或者其他密钥碎片作为参照。”
林汐没有立刻回答。
她在衡量。
衡量这个少年的可信度,衡量他故事里的情感是否真实,衡量这是否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用悲情故事获取信任,然后在关键时刻给出致命错误信息。
但水之共鸣告诉她:陆澈的情绪波动是真实的。那种恐惧、挣扎、愧疚、以及最后孤注一掷的希望,像一团复杂但纯粹的能量,在云雾中清晰可辨。
而且,他提到了妹妹。
那个细节太具体,太人性,不像是编造的。
“陈默。”林汐开口,“如果他说的是真的,我们有办法反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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