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谢谢。”苏秦勉强站直身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但那份颤抖却难以完全抑制。他的目光,再一次不受控制地飘向那扇虚掩的房门,“陈院长,那间病房里的病人……您了解情况吗?”
陈副院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露出一丝了然和惋惜:“你说蓝盈盈啊?唉,一个很可惜的姑娘。两年多前的高速公路特大车祸送来的,当时情况非常危重,颅脑损伤极其严重。我们组织了最好的力量抢救,命是保住了,但大脑皮层功能严重受损,一直处于持续性植物状态。她父母……这两年,很不容易。”他顿了顿,看向苏秦,“苏工,你……认识?”
苏秦的心脏像是又被无形的手狠狠捏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半晌,才极其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是……一个朋友。很久……没联系了。”
这个解释,在此情此景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一个很久没联系的朋友,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陈副院长目光中闪过一丝疑虑,但没有追问。医院里,每天都上演着各种悲欢离合,见惯了生离死别的医生,更能理解人类情感的复杂与难测。
“原来是这样。”陈副院长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和了些,“既然是你朋友,那……唉,情况就是这样,需要长时间的康复和护理,奇迹……不是没有,但很难。”他看了一眼手表,“我们的会议……”
“陈院长,”苏秦打断了他,声音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恳切,“今天的会议能不能……暂时推迟?或者,让我的同事来代替我跟进?我……我现在状态实在不好,需要……需要处理一些事情。”他无法就这样离开,无法在知道真相后,还装作若无其事地去讨论什么设计方案。他必须留下来,必须知道更多。
陈副院长看着他眼中那份无法掩饰的痛苦和坚决,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好吧。方案细节基本已经敲定,后续让你的团队跟进也可以。你先去处理你的事,身体要紧。”
“谢谢!非常感谢!”苏秦几乎是立刻道谢,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沙哑。
送走陈副院长,苏秦独自一人站在空旷了些的走廊里。他没有立刻去推开那扇门,而是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海啸般袭来的真相,来平复自己几乎要失控的情绪。他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边,猛地推开窗,初夏微热的风吹拂进来,却吹不散他心头的沉重与冰凉。
他掏出烟盒,抖出一支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涌入肺腑,带来一丝短暂的、近乎自虐的刺激。他的手依旧在抖,烟灰簌簌地落在窗台上。
两年。
七百多个日夜。
他在这座城市的另一端,忙碌、失落、甚至偶尔怨怼;而她,就在这里,咫尺之遥,沉睡在无边的黑暗里,靠着冰冷的仪器维持着生命最基本的体征。
他想起自己曾以为的“被抛弃”,此刻只觉得无比讽刺和……罪恶。他怎么会那样想她?那个在蓝眼泪映照下,眼神清澈如洗,答应他明年之约时没有丝毫犹豫的女孩?
愧疚像藤蔓一样疯狂滋生,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让他喘不过气。
一支烟很快燃尽。他将烟蒂摁灭在窗台边的垃圾桶上,转身,目光重新变得坚定。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尽管知道这毫无意义,但还是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然后,他迈开脚步,一步一步,沉重而坚定地,走向那扇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病房门。
他在门口停顿了几秒,抬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细微的响动,然后是脚步声。门被完全拉开,出现在门口的,是刚才那位护工王阿姨。她看着去而复返的苏秦,脸上带着明显的疑惑和一丝警惕。
“请问您找谁?”王阿姨打量着这个衣着体面、气质不凡,但脸色异常苍白的年轻男人。
苏秦的目光已经越过她,直接投向了病床。从这个角度,他能更清晰地看到蓝盈盈的全貌。她那么瘦,那么小,陷在白色的被褥里,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鼻饲管和氧气管固定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刺目。他的心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
“我……我找蓝盈盈。”苏秦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和一些,“我是她的朋友,苏秦。”
“朋友?”王阿姨更加疑惑了。她在这里照顾蓝盈盈快一年了,从未见过这个叫苏秦的朋友,也从未听蓝盈盈的父母提起过。蓝家的亲戚朋友来来往往,她大多都见过面。
就在这时,坐在床边的蓝母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抬起头来。她的眼睛红肿,脸上带着长期睡眠不足和过度忧思留下的深刻痕迹。她看向门口,目光落在苏秦身上,先是茫然,随即也变成了疑惑和审视。
“你是……”蓝母站起身,走了过来。她的身形有些佝偻,比起两年前苏秦在照片上看到的(蓝盈盈曾给他看过全家福),苍老了不止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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