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兔被民警带着往看守所里走时,脚底下跟踩了棉花似的。之前在派出所留置室,虽说也是关着,可墙是白的,空气里除了消毒水味也没别的,民警说话虽严肃,却没给过冷脸。可到了看守所门口,铁栅栏门“哐当”一声拉开,一股混杂着汗味、烟味的浊气涌过来,他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脚步也顿了顿。
“走啊,发啥愣。”旁边的民警轻轻推了他一把,声音比在派出所时沉了些,“进去老实点,遵守规矩。”
李守兔“哦”了一声,低着头往里挪。院子里空荡荡的,水泥地被太阳晒得发白,几个穿着蓝马甲的人靠在墙根,眼神直勾勾扫过来,那眼神跟村里看外来户不一样,带着股子狠劲,像是要把人从里到外扒开看。他赶紧把头埋得更低,盯着自己磨得发白的鞋尖,心里头“咚咚”跳,跟当年山洪堵缺口时似的,可那时候是急,这会儿是慌——他活了四十多年,除了小时候跟人打架被爹关过柴房,就没跟“牢”字沾过边,更别说这地方,听人说关的都是犯了大事的。
领他的民警把他带到一间监室门口,朝里喊了声:“新收的,李守兔。”
里头原本嗡嗡的说话声突然停了。李守兔抬眼瞥了一下,心里头“咯噔”一下——这屋子不大,靠墙摆着两张大通铺,铺着灰扑扑的薄被,七八个人或坐或躺,眼神全聚在他身上。靠门口的铺头上坐着个光头,脸上有道疤,从眉骨划到下巴,正用牙签剔牙,瞥他的眼神跟看块木头似的。
“进来。”光头开口了,声音哑哑的,没什么温度。
民警拉开门上的小窗口,叮嘱了句“看好他”,就转身走了。门“咔哒”锁上的瞬间,李守兔觉得后脖颈子发凉,站在原地没敢动,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身上那件洗得发皱的衬衫——这还是前阵子小柔给他买的,说他总穿旧衣服不像样,没想到第一次穿新衣裳,是在这儿。
“新来的,犯啥事儿了?”疤脸光头放下牙签,身子往前倾了倾,目光在他身上溜了一圈,停在他胳膊上那几道快结痂的抓痕上,嗤笑了一声,“看这样子,是跟女人干仗了?”
李守兔脸一红,又一白,张了张嘴没说出话。他没法说——说自己是因为“强奸”进来的?可他根本没干那事,可又确实承认了“硬来”,这话怎么说都别扭。他这辈子最看重脸面,尤其在男女这事上,当年小柔和表姐姚娜因为在山上被虫子咬,他给医治的时候,都不敢多看,如今被人这么问,只觉得喉咙发紧,头埋得更低了。
“问你话呢,哑巴了?”旁边一个瘦高个踹了踹他的脚,“装啥怂?进来这儿的,没一个干净的,还怕说?”
“我……我没犯啥大事。”李守兔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小得跟蚊子哼似的。
“没大事?”瘦高个乐了,拍着大腿喊,“没大事能进这儿?这儿可是看守所,不是村头茶馆!我跟你说,进来的不是偷就是抢,要么就是杀人放火,你当这儿是啥好地方?”
李守兔心里头更慌了。杀人放火?他偷偷抬眼扫了一圈,靠里铺躺着个壮汉,胳膊上纹着青龙,正眯着眼看他,那眼神凶得很,跟村里见过的野猪似的;还有个戴眼镜的,看着文绉绉的,可手指不停地敲着床沿,节奏快得让人心里发毛。他这才反应过来,这地方真关着重型犯,他这点事,在这儿怕是连提都不够格。
“行了,别吓他了。”疤脸光头瞪了瘦高个一眼,又看向李守兔,“叫啥?李守兔是吧?听这名儿,农村来的?”
“嗯。”李守兔点点头。
“农村人老实,咋犯事了?”光头语气缓了点,可眼神还带着审视,“是偷东西了?还是跟人打架动了手?”
李守兔咬着嘴唇,犹豫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都不是……是……是跟一个姑娘……有点误会。”
“误会?”戴眼镜的突然开口了,声音尖尖的,“能让你进看守所的误会,怕不是小误会吧?我猜猜,是不是跟那姑娘有啥瓜葛,被人赖上了?”
李守兔没说话,算是默认。他想起阮晴晴,心里头又酸又闷——他是真心想对她好,她一个姑娘家在外面漂着不容易,没户口没亲人,他带她回村,想给她安个家,供她吃供她穿,连她喜欢吃的红糖糕,他都每天去镇上买,怎么就成了“强奸”?可这话没法跟这些人说,说了他们也不会信,说不定还会笑他傻。
“我看他这样子,八成是跟女人那点事没弄明白。”瘦高个凑到光头旁边,压低声音说,“胳膊上还有抓痕,指定是跟女人干仗被抓的。”
光头没接话,指了指大通铺最里头的角落:“你就睡那儿吧,那地方空着。记住了,进来这儿得守规矩,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别看,活儿该干就干,听见没?”
“听见了,谢谢。”李守兔连忙点头,拎着民警给的一个小包袱——里面就两件换洗衣裳,往角落挪。那角落挨着墙,墙皮都掉了,露出里头的黄土,铺盖看着也比别处薄,还带着股潮味。他也不挑,放下包袱就想坐下,刚弯腰,就听见瘦高个喊:“哎,新来的,懂不懂规矩?进来得先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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