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事件如同一道惊雷,彻底劈开了李守兔在监狱中的固有处境。那场无声的展演,不仅挽救了危局,更将他身上那层模糊的“有点门道”的标签,清晰地烙印成了“身怀异术”。尽管管理层对此事讳莫如深,对外统一口径是救护车来得及时,但那天在场的中高层干部们,心中都清楚那个叫李守兔犯人在关键时刻起到的决定性作用。
李守兔的生活,因此发生了微妙而实质的变化。管教们对他的态度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客气,甚至偶尔会在他完成劳动定额后,默许他多“休息”片刻。同监舍的犯人,尤其是“刀疤”和那个咳嗽的老头,几乎将他视若神明,主动帮他分担一些杂务,只求他能偶尔指点一二。这种敬畏,让李守兔在监区底层获得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与活动空间。
然而,李守兔内心却愈发警惕与清醒。他知道,爬得越高,摔得越惨。他将所有外界的变化都归因于“运气”和“领导明察”,对外更加沉默谦卑,将所有的精力与心绪,都投入到了那片唯一能让他心灵驰骋的天地——阅览室。
那张批条,如今已成了他通往知识宝库的通行证。他如饥似渴,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原本大字不识几个的他,靠着阅览室里那本页面卷边、字迹模糊的《新华字典》,硬生生啃下了一本本艰深的着作。从最初的连蒙带猜,到后来能流畅阅读大部分医学典籍,这个过程本身,就蕴含着一种近乎苦修的力量。
他的阅读重心,始终围绕着两位师傅的传承。老哑巴口授的那些零散医理、草药知识,在《黄帝内经》、《伤寒论》、《本草纲目》等典籍中找到了系统的归宿和理论的支撑。而大师傅老马那些神神叨叨、曾经让他觉得云山雾罩的《易经》、《宅经》、《冰鉴》(相术典籍)以及奇门遁甲的残本口诀,也开始在字里行间显露出逻辑与脉络。
尤其令他兴奋的是,当他将老哑巴“望气”、观人神色与《冰鉴》中的面相理论相结合,将老马关于“气场”、“地脉”的说法与《宅经》中的堪舆之学相互印证时,一种豁然贯通的感觉油然而生。那些玄之又玄的概念,似乎找到了某种可以感知、可以推演的路径。
现代医学的解剖、生理知识,则为他提供了另一个视角。他发现,中医讲的“肝气郁结”与情绪压力导致的内分泌失调、植物神经功能紊乱,描述的是同一现象的不同层面;堪舆学中强调的“藏风聚气”,与现代环境心理学关注的光照、通风、空间布局对人心绪健康的影响,亦有异曲同工之妙。这种古今、中西知识的融通,带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于“悟道”的满足感。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奇妙的交汇点上,俯瞰着人体与环境的奥秘。
理论积累日益深厚,实践的渴望也随之滋生。尤其是奇门遁甲和堪舆之术,光靠脑中推演,总觉隔靴搔痒。他开始将目光投向身边唯一可供“研究”的实体——这座监狱本身。
放风时,他不再仅仅是活动筋骨,而是默默丈量操场的长宽,观察四周建筑的方位、高低,心中默念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方位要诀。他发现,监狱主体建筑坐北朝南,背靠一座小山(象征玄武),但前方(朱雀位)却正对着一片空旷的、毫无遮挡的训练场,且远处有一根高大的旗杆如“一箭穿心”般直指大门。这在堪舆学上,属于“明堂开阔但气散不聚”,且带“煞”,主内部管理压力大,易生口舌是非与突发变故。联想到监狱里层出不穷的摩擦和宋老那次的突发事件,李守兔心中暗暗称奇。
他将更多的注意力,投向了行政办公楼。借着每次去汇报或去阅览室的机会,他细心观察楼道的走向、办公室的分布、门窗的位置,甚至盆栽的摆放。尤其是闫莉娇的办公室,他每次进去,都会用眼角余光飞快地扫视。
闫莉娇的办公室位于走廊尽头,独占一角,颇为安静,符合“藏”的要求。但问题出在内部布局:办公桌背对着门口,这在风水上是大忌,称为“坐空”,主背后无靠山,易犯小人,压力巨大。且她座位后方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虽然视野开阔,但同样犯了“无靠”之忌,且窗外正对远处另一个建筑的尖角,形成“角煞”。而她习惯坐的会客区沙发,则位于房间的“五黄”凶位(根据流年推算),长期在此久坐,不利于健康。
这些发现让李守兔心跳加速。他回想起闫莉娇面色中的萎黄与暗沉,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凝重,以及她提到的失眠、消化不良等问题,似乎都能从这办公室的布局中找到一些潜在的“场域”影响。这并非迷信,而是一种长期处于不良环境信息暗示下,导致身心持续耗损的可能解释。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萌生:能否借机,对闫莉娇的办公室布局,提出一些“微不足道”的调整建议?
他知道这比谈论身体健康更加敏感,更加“玄虚”,一旦说错,极易被扣上“宣扬封建迷信”的帽子。但高风险也意味着高回报。如果能切中要害,哪怕只是让她感觉“舒服了一点”,他在她心中的分量,将不再仅仅是一个懂点医术的犯人,而可能成为一个真正不可或缺的、拥有独特视角的“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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