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花和铁蛋的探视,像一块投入心湖的巨石,在李守兔看似平静的改造生活下,激起了滔天波澜。那份沉甸甸的牵挂和承诺,让他原本因学习异术而略显超然的心,重新被拉回了尘世,充满了烟火气的责任与渴望。
他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专注。白天在车间,他几乎是玩命般地完成着劳动定额,甚至主动承担一些额外的任务,只为了在那冰冷的电子管理系统上积累更多的“积极改造”积分。他的双手磨出了新茧,汗水浸透了囚服,但眼神却愈发坚定。每一次疲惫不堪时,他只要想起翠花那双写满风霜却异常明亮的眼睛,想起铁蛋那带着倔强和期望的眼神,体内便会涌起新的力量。
夜晚,则是他与老哑巴的“道场”时间。如今,他的学习有了更明确、更迫切的目标——不仅要学会,更要学精,要尽快掌握足以安身立命、庇护家人的本事。老哑巴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心态的变化,传授的速度和深度都在提升。
老哑巴开始传授他一些近乎失传的“丹医”理念。并非玄幻小说中的炼丹,而是指通过自身内气的修炼、草药的君臣佐使,以及特定时辰、方位的引导,达到调理重症、激发人体本源生机的法门。老哑巴用炭笔在废纸背面画出复杂的内景图,示意气血运行的微妙轨迹;他会让李守兔感受不同草药在掌心被微弱气机激发时产生的不同“气感”;他甚至开始指导李守兔,如何利用监舍狭小的空间,通过调整呼吸、意念和简单的肢体动作,引导自身内气去冲击一些闭塞的经络关口。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且充满风险。有一次,李守兔在尝试引导内气冲击一个关键窍穴时,气息岔行,胸口顿时如同被重锤击中,眼前发黑,险些晕厥。是老哑巴及时出手,枯瘦的手指带着一股清凉柔和的气劲,在他后背几处要穴快速点按,才将那岔乱的气息导引归位。
李守兔瘫倒在地,大口喘息,浑身被冷汗湿透。老哑巴看着他,浑浊的眼里没有责备,只有平静。他比划着告诉李守兔:修行如逆水行舟,凶险异常,心性不定,急于求成,便是自取灭亡。欲速则不达,须得步步为营,如履薄冰。
这次教训让李守兔警醒。他收敛了焦躁,更加注重基础的打磨和内息的温养。他不再一味追求进度,而是反复练习老哑巴传授的每一个基础手势,感受每一味草药最细微的气性差别,将内气运行的基础路线锤炼得无比纯熟。
与此同时,他也没有放下对奇门遁甲和现代知识的学习。他发现,老哑巴的医道,尤其是对“气”和“场”的理解,与老马留下的奇门之术有许多暗合之处。奇门注重时空能量对人的影响,而老哑巴的医道则侧重于人体内部小宇宙与外部大宇宙的能量交换和平衡。他将两者结合,对自己身体状况和周围环境的感知达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
他能通过自身气机的细微变化,预感到天气的转变;能通过观察某个管教眉宇间的气色,推断出其近期是否家中有事、心绪不宁;甚至能通过感受监舍内气场的流动,判断出老哑巴何时需要静养,何时状态较好可以接受更复杂的传授。
这种能力的提升是全方位的,不仅是异术,更是洞察力和心性的磨练。他渐渐明白,两位师傅传授的,不仅仅是技艺,更是一种认知世界、与世界相处的方式。
日子在苦修中飞逝。转眼又是几个月过去,高墙外的世界已然入冬,寒风凛冽。
这天夜里,窗外北风呼啸,监舍内虽然感觉不到寒风,但那股萧瑟的冬意却仿佛能透过墙壁渗透进来。老哑巴裹着单薄的被子,咳嗽似乎比往日频繁了些,气息也显得有些微弱。
李守兔心中担忧,将自己分到的一床稍厚些的毯子执意盖在老哑巴身上。他坐在老哑巴床边,运用这段时间所学,小心翼翼地将手掌虚按在老哑巴的背心,调动体内那缕温热的内息,缓缓渡入,试图帮老人驱散一些寒意,抚平紊乱的气息。
老哑巴没有拒绝,闭着眼睛,感受着那股微弱却纯净的暖流在经络中缓缓游走,滋养着干涸的生机。过了许久,他缓缓睁开眼,看着李守兔,眼中不再是平时的浑浊淡然,而是流露出一种极为复杂的神色,有欣慰,有不舍,更有一种……仿佛即将完成最后使命的释然。
他示意李守兔取来纸笔。这一次,他没有画经络图,也没有写药方,而是用颤抖却异常坚定的手,写下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
“薪火已传,吾道不孤。出狱后,往南行,遇水则止,自有际遇。护好那两个娃娃。”
写完这行字,老哑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靠在墙上,微微喘息,但眼神却异常明亮地看着李守兔。
李守兔捧着那张纸,如同捧着千钧重担,手指微微颤抖。这不仅仅是嘱托,这更像是……遗言!老哑巴在交代后事!
“师傅!”李守兔噗通一声跪倒在床前,声音哽咽。他知道,老哑巴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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