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八年深秋,重庆特高课办公室的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墨水与某种不祥的腥甜。木质地板上,破碎的瓷器与文件狼藉散落,如同被风暴席卷过的废墟。渡边一郎那双曾在东京舞会上擦得锃亮的军靴,此刻正粗暴地踹翻了整排沉重的档案柜。泛黄的卷宗如濒死的秋叶般簌簌纷飞,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中文情报,那些曾被他视为囊中之物的秘密,此刻却像无数只嘲讽的眼睛。他猩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墙上那幅被匕首钉穿的重庆地图,歌乐山的位置正渗出一道狰狞的血痕——那是用的鲜血染红的,一个他亲手布下、却又眼睁睁看着从指缝溜走的重要棋子。失败的耻辱像硫酸,灼烧着他每一寸神经。
八嘎!
一声暴怒的咆哮撕裂了死寂。军靴狠狠碾过地上昏迷的通讯兵,那人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却不敢醒来。渡边的军刀突然出鞘,寒光如电闪过,桌上的台灯应声而断,灯绳无力地垂落,灯泡在地毯上滚动,发出绝望的呜咽。玻璃碎片在他脚下发出刺耳的呻吟,就像那些被他折磨致死的抗日分子最后的哀嚎,曾让他感到快意,此刻却只增添了他内心的烦躁与狂怒。三天前计划失败的耻辱,像一条贪婪的毒蛇,正一寸寸啃噬着他早已紧绷的理智,让他几乎要失去对情绪的控制。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带着血腥的渴望。
报告少佐!机要员颤抖着推开门,军帽下的汗珠浸湿了衣领,顺着脖颈滑入制服,带来一阵冰凉的黏腻感。他甚至不敢抬头,声音细若蚊蚋,梅机关来电询问行动进展...
进展?渡边猛地转身,军刀带着凌厉的风声擦着机要员的耳朵钉进门框,木渣四溅。机要员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冷汗瞬间浸透了内衣。告诉影佐祯昭,我会用支那人的头骨给他做酒杯!渡边粗暴地扯开领口,露出脖颈上狰狞的刀疤,那疤痕在暴怒中扭曲蠕动,像一条苏醒的蜈蚣——那是三年前在上海,一个该死的军统女特工留下的纪念品,一个他永生难忘的耻辱印记。每一次愤怒,每一次失败,都会让这道疤痕隐隐作痛,提醒着他所受的屈辱。
办公桌上,苏曼丽的照片被踩得模糊不清,曾经顾盼生辉的容颜此刻布满污垢与折痕。这个女人,以她完美无瑕的伪装、风情万种的姿态,曾让他深信不疑,甚至一度将她视为征服支那的象征。直到昨夜从南京发来的密电,像一盆冰水浇头,证实了这个百乐门的交际花,竟是潜伏在他身边最危险的毒蛇,正是她,将的撤离路线泄露给了神秘的小组。
苏曼丽...渡边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个字都像是带着毒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筋暴起,仿佛要将这三个字捏碎、嚼烂。你以为躲进法租界就能安全?你以为那些法国人能保得住你?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快意,如同猎人发现了猎物的踪迹,我会把你和那些帮凶的皮,一张一张剥下来!让你们为背叛大日本帝国付出最惨痛的代价!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威胁,仿佛来自地狱的召唤。
凌晨三点的磁器口码头,雾气像浸透了水的裹尸布般浓重,沉甸甸地笼罩着江面,连呼吸都带着一股湿冷的霉味。马三蜷缩在鸦片馆最阴暗的角落,烟枪在指间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再也找不回往日的镇定。三天前,他亲眼看见渡边的人把那个试图通风报信的码头管事吊在巨大的起重机上,钢索勒断脖颈的脆响,那一声,至今还在他耳边回荡,如同梦魇,让他夜夜难眠。他知道,渡边一郎已经疯了,一个被逼到绝境的疯子,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马爷,这是最后一批货了。两个黑衣特务幽灵般出现,将沉重的木箱推进仓库。月光透过破败的窗棂洒下,能看见箱缝里露出的枪管,闪着冰冷的金属光泽。渡边的暗杀队已经全员出动,这些装着消音器的南部十四式手枪,如同饥饿的野兽,正等待着饮血的时刻。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铁锈的味道,混杂着码头特有的鱼腥气,令人作呕。
突然,巷口传来清脆而有节奏的皮鞋敲击石板路的声响,由远及近,每一声都像踩在马三的心尖上。他惊恐地缩进火堆深处,身体因恐惧而剧烈颤抖,却不慎撞翻了身后的煤油灯。一声脆响,橘红色的火光瞬间照亮了昏暗的仓库,也照亮了门口那个如同鬼魅般出现的身影——渡边那张因愤怒与偏执而扭曲的脸,在火光映照下更显狰狞可怖。
迷雾小组的踪迹了吗?渡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像暴风雨前的死寂,军靴却一步步逼近,踩碎地上的玻璃,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马三的神经上。他身后的宪兵队已经悄无声息地封锁了整个码头,探照灯在江面上划出一道道惨白的死亡光带,将黑暗驱散,也将任何逃脱的希望扼杀。
马三的牙齿打着颤,上下碰撞发出的声响,他从怀里掏出一张被汗水浸透揉皱的纸条,双手捧着递上前,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山芋:少佐...有...有人看见沈安娜小姐昨晚出现在...中央日报社后门...话音未落,渡边的军刀已经如闪电般抵住他的咽喉,冰冷的刀锋贴着他的皮肤,让他瞬间窒息,不敢再发出半点声音,连呼吸都停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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