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的艾草余香似乎还在北京干燥的空气里浮沉,王凯的电话便追了过来。他的声音隔着听筒,带着久违的轻快:“兄弟!孩子这两天…有变化了!眼神比以前活泛了,叫她名字,好像…好像能听见了!虽然反应还是慢,但…不一样了!真的不一样了!” 那压抑不住的激动,几乎要冲破话筒,“替我…替我好好谢谢师父师伯!大恩…真不知道怎么报答!”
心头一块巨石悄然落地。闲聊几句近况,王凯话锋一转:“对了,上回跟你说那项目,还记得吧?合作的老张,路子广得很,山东那边有座道观,听说产权方想出手。你不是一直琢磨这事吗?正好过些天我要和老张、李威去趟上海,完事了拐去烟台碰头,顺道瞧瞧那道观?有兴趣没?”
道观!这两个字像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涟漪。我几乎没犹豫:“行!定了时间告诉我!”
几周后,高铁载着我飞驰向山东的海滨城市。烟台的海风带着咸腥的湿润。老张是个热情似火的山东汉子,接风宴排场十足,顿顿海鲜堆满桌,入住的也是面朝大海的奢华海景套房。王凯、李威和我,各自拥有宽敞的大床房。推窗见碧波,本该心旷神怡,却总觉少了点什么。
两天后转战济南办事。商务宴请,觥筹交错。山东的酒文化名不虚传,当地伙伴搬出的几瓶陈年茅台,在推杯换盏间迅速见底。我素不喜酒,再好的琼浆入口也只剩辛辣灼烧。散场时已近午夜,夜风带着凉意吹在滚烫的脸上,竟无多少醉意,头脑异常清醒。
回酒店路上,我突发奇想:“哥几个,咱多久没像当年北京那样挤一屋侃大山了?今儿别分开住了,开个套间,接着聊!”
王凯和李威眼睛一亮,立刻响应。老张笑着摇头,自回他的房间。
套房宽敞,客厅沙发松软。我们仨歪在沙发上,天南地北,从生意场上的刀光剑影,扯回当年出租屋泡面配理想的青涩。酒劲似乎化作了谈兴,毫无睡意。
王凯起身去套间内的卫生间。门关上,我和李威继续刚才关于某个投资项目的争论,声音不高。
约莫十几分钟后,卫生间的门开了。王凯走出来,脸上带着一种奇异的、洞察一切的笑容,他靠在门框上,目光在我和李威之间扫过:“刚才你俩争的那个点,核心不就是资金周转周期和风险对冲比例么?李威担心步子太大,老铁你觉得撑得住,对吧?”
我和李威瞬间僵住,面面相觑。卫生间离客厅有段距离,门又关着,水龙头还开着哗哗响…他怎么可能听得一清二楚?连争论的细节都分毫不差?
“你…你顺风耳啊?” 李威满脸狐疑,半开玩笑地上下打量他,“还是搁屋里装窃听器了?”
王凯摇摇头,笑容有点无奈,又有点说不清的古怪:“不是我听见的。是你俩说话的时候…有个女人的声音,就在我耳朵边上,一句一句…把你俩的话,原封不动地复述给我听。”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多年的交情,深知王凯不是信口开河的人。一股细微的寒意,顺着脊梁骨悄然爬升。我们三个交换着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估计是这酒店…不太干净?” 李威压低了声音,环视着装修奢华的套房,“或者…路上跟回来的?”
猜测了几句,终究没个头绪。困意袭来,加上旅途疲惫,这小小的插曲便被暂时搁置,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只荡开一圈涟漪便沉入黑暗。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阳光刺眼。昨夜那点寒意被白天的忙碌驱散。一行人驱车前往下一个城市,目的地是王凯提到的那座待转让的道观。道观位于半山,规模不小,香火也旺。观内道长接待了我们,言谈间得知是座全真道场。
“正一?” 那位须发皆白的老道长闻言,捋着胡须,缓缓摇头,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道友,此地根基乃全真法脉,数百年来皆是如此。虽说理论上道法同源,可这法统传承、信众根基…非一日之功可易。难,难啊。” 话虽委婉,那“理论上可以”背后的现实壁垒,已不言而喻。
希望落空,下山路上气氛有些沉闷。王凯忽然道:“兄弟,烟台这边事差不多了。此处离你师父那边也不算太远吧?要不…咱开车过去一趟?孩子的事,我得当面去感谢二位道长,再给祖师上柱香磕个头!”
我心念一动。老张虽也意动,奈何上海还有急务催他过去。临别时,他大手一挥,豪爽地将钥匙拍我手里:“开我的车去!迈巴赫,坐着舒服!”
告别老张,我们三人一车,驶离海滨,向着内陆的皖北山峦进发。高速飞驰,正午时分,车子已稳稳停在师父那座熟悉的青砖小院外。师父闻声迎出,笑容和煦:“一路辛苦!快进来歇歇!”
穿过小院,步入堂屋。清仪师伯正俯身在一张长案前,似乎在整理什么法器。听见动静,她抬起头,目光扫过我们,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来了?快坐,尝尝我们这的野山茶解解乏,一会儿开饭。” 她利落地提起茶壶,往几个青瓷杯里注入琥珀色的茶汤,嘴里自然地招呼着,“你们四位客人,别拘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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