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并未惊扰寺中僧人。在师父的指引下,于寺庙后方一处较为平坦、视野开阔的背风坡地,迅速设下简易法坛。黄布铺地,香炉居中,符箓、法铃、法剑一一陈列。虚乙和我分立坛前两侧护法,师伯则在一旁凝神戒备。
师父立于坛后,神色肃穆。他深吸一口气,高原稀薄的空气似乎对他毫无影响。手中三清铃“叮铃”一声脆响,清越之音瞬间荡开,仿佛穿透了稀薄的空气,直抵云霄。他脚踏罡步,身形沉稳如扎根于磐石,口中念念有词,是古老而晦涩的道门真言。随着咒语的节奏,他左手掐诀,右手法剑在空中划出道道玄奥的轨迹,剑尖隐隐有微不可察的淡金色光芒流转。
我和虚乙凝神静气,将自身的道力缓缓注入法坛四周,形成一层无形的护持。能感觉到周遭的气场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一种无形的、带着岁月沉淀的沉重压力从脚下的大地深处隐隐透出,仿佛那被镇压的魔女正在沉睡中不安地翻动。空气变得粘稠,风似乎也停滞了。师父的诵咒声陡然拔高,如同惊雷炸响在这寂静的山坡,手中的法剑猛地向法坛中心一指!
“镇!”
一声断喝,如同金铁交鸣。坛上香炉中的三炷清香,烟柱笔直上升,瞬间粗壮了一倍有余,散发出降真香的气息。那股来自地底的沉重压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阳光似乎重新变得温暖而透彻,山风也再度流动起来,带来远处青稞田的干燥气息。师父缓缓收势,额角已沁出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长长吁出一口气,那气息在清冷的空气中凝成一道短暂的白雾。
“成了。”师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眼神却亮得惊人,“走,下一站,那曲!”
未做丝毫停留,我们立刻上车,调转方向,朝着广袤无垠的藏北草原疾驰。车子沿着青藏公路向北飞驰,窗外的景象迅速从高山峡谷过渡到辽阔的高原草甸。天空变得异常高远,蓝得纯粹而深邃。无边无际的草场像一块巨大的、黄绿交织的地毯铺向天边,与远方的雪山相接。成群的牦牛和藏羊像珍珠般散落其上,牧民的黑色帐篷如同小小的甲虫点缀其间。偶尔能看到藏原羚(俗称白屁股)在远处警觉地张望,发现车辆后便轻盈地跳跃着消失在草浪之中。道路笔直地延伸向天际,仿佛没有尽头。只有那永不停歇的、带着草籽和牛羊粪气息的风,猛烈地拍打着车窗,提醒着这片土地的原始与野性。
抵达那曲县城时,已是黄昏。这座藏北重镇,海拔更高,空气更加稀薄寒冷。县城街道宽阔,但行人稀少,透着一股边陲的寂寥。夕阳给远处的念青唐古拉山脉披上了一层壮丽的金红。此行第二座寺庙——镇右足心的仓巴弄伦寺,其遗迹据说就在那曲县西北的草原深处,具体位置早已不可考。
我们并未深入草原腹地,而是在县城边缘一处地势较高、相对背风的草坡上设坛。时值深秋,草色枯黄,在晚风中起伏如浪。远处,念青唐古拉巨大的山体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阴影,沉默地俯视着这片苍茫大地。法事过程与噶泽寺相似,师父依旧沉稳持重。然而,在这片更为空旷寂寥的高原腹地行法,感受到的压力似乎更为宏大而原始。当师父最后一声“镇”字喝出,脚下的大地仿佛传来一声极其悠远、极其轻微的叹息,随即彻底归于沉寂。只有风,永不停歇地呼啸着掠过枯草。
法事完毕,夜色已浓。高原的星空低垂得仿佛触手可及,银河璀璨,星辉如瀑,清冷的光辉洒满无垠的荒原。我们连夜驱车回返,中途绕行至闻名遐迩的纳木错湖畔稍作休整。夜色下的圣湖如同一块巨大的墨玉,倒映着漫天繁星和远处唐古拉雪峰的朦胧轮廓,湖水轻轻拍打着岸边的卵石,发出低沉而永恒的声响,涤荡着白日奔波的疲惫与法事带来的精神紧绷。我们在湖边静立片刻,感受着这天地间至纯至净的灵气,无人言语,唯有风声、水声和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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