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羽毛停在母亲鼻尖前的瞬间，陈夜收回了感知。
天台上的黑雾阵列缓缓沉降。他站在原地，胸口的噬恐核心还在震动，但频率变了。不再是收割时的平稳律动，而是短促、高频的警戒信号。
有东西进来了。
不是普通人，也不是低阶御灵者。来人的气息稳定，脚步不急，每一步都踩在建筑承重点上。她在测试结构反应，也在试探他的感知边界。
墨羽从便利店方向折返，翅膀划破雨幕。它没有落回陈夜肩头，而是悬停在半空，银瞳锁定医院正门。
门被推开了。
一个女人走进大厅。短发，黑风衣，右手插在口袋里。她没带武器，可空气中传来轻微的金属摩擦声。那是契约激活的前兆。
她抬头看向天台。
“出来啊，稻草人。”
声音不大，却穿透雨声和残存的电子杂音，直接撞进意识深处。
陈夜没动。
他知道这是挑衅。对方不是来战斗的，是来逼他暴露弱点的。
女人嘴角扬了一下。她抬起左手，掌心贴住墙面。一道银光顺着瓷砖蔓延，瞬间铺满整个大厅地面。三十面镜子从墙体内弹出，呈环形排列，镜面朝内，构成闭合阵列。
镜阵成型的刹那，陈夜感觉脑中一震。
他立刻切断外延的黑雾触须。那些原本用于监控全城恐惧值流动的精神链接，此刻成了危险的导管。只要再晚半秒，他的记忆就会被逆向抽取。
但他还是漏了一截。
镜面中央浮现出画面：一间办公室，夜晚，电脑屏幕亮着。文档标题是《第四季度运营活动策划案V7》，光标停在最后一行，未保存。桌上咖啡已经凉透，角落里的绿植叶片发黄卷曲。
那是他穿越前的最后一夜。
墨羽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它本能地排斥这个场景。画面里的一切都和它的认知相悖——封闭空间、固定光源、静止的人类躯体。它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它知道陈夜曾在这个状态下停止过行动，近乎死亡。
它冲了出去。
双翅张开，直扑最近的一面镜子。撞击发生时，整座镜阵嗡鸣。画面扭曲了一瞬，随即恢复。
女人冷笑：“想用乌鸦试探？它连镜面都破不开。”
她说得对。墨羽被弹飞，翅膀擦过天花板才稳住身形。但它完成了任务。
陈夜看清楚了。
镜面反射攻击需要时间。从接触目标到能量回流，延迟0.3秒。而每次画面切换，镜阵中心会有0.5秒的能量真空。那时，所有反射失效。
他开始移动。
双脚离地，黑雾托起躯体，贴着走廊顶部倒行。稻草编织的关节发出细微摩擦声。他在等，等下一个画面切换。
女人站在阵心，手指轻敲风衣口袋。她在等他出手。
镜中画面变了。
依旧是办公室。这次是主管拍桌怒吼，同事低头回避。手机震动，弹出一条消息：“妈住院了，速回。”他没回。屏幕上显示发送失败。
陈夜的手指抽搐了一下。
这些记忆不该出现。它们不是恐惧源，也不是战斗经验。它们只是遗憾，是没能完成的事。可正是这种情绪最致命——它让人迟疑，让人动摇。
他咬断一根稻草，塞进胸口裂缝。疼痛让他清醒。
墨羽再次发动。
这次它绕到了镜阵后方死角。翅膀高速扇动，在空中留下三道残影。镜面捕捉实像时，残影滞后，导致两面相邻镜子映照出不同位置。阵型出现裂隙。
就是现在。
一缕黑雾贴地滑出，沿着排水槽潜行。它避开主镜区，绕到女人右侧第三根立柱后。那里是视觉盲区。
女人忽然转身。
“找到了。”
她手掌拍地，银光炸开。一面新镜从地板升起，正对黑雾藏身处。镜面一闪，反弹出一道漆黑射线。
是恐惧凝视。
陈夜提前释放的技能被原路送回。黑雾剧烈翻腾，勉强偏转方向。射线擦过通风管道，铁皮瞬间碳化剥落。
差一点就击中核心。
女人冷哼：“你躲什么？不敢看自己的懦弱吗？”
话音落下，镜中画面再次变化。
深夜加班，电梯故障。他徒步下楼，走到一楼大堂。手机响了。是医院来电。他按下接听键，听到护士说“抢救无效”。他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没送出的请假条。
这段记忆他几乎忘了。
但现在它回来了，带着冰冷的重量压在他的意识上。
他的动作慢了0.7秒。
就是这0.7秒，让下一波攻击有了机会。
女人抬手，五面镜子同步旋转，镜面交错成网，锁定了天台入口。只要他敢现身，就会被多重反射攻击绞杀。
陈夜没动。
他反而退了。
黑雾收缩，裹住全身，顺着通风口滑入建筑内部。墨羽紧随其后，在天花板上方飞行，避开所有可见区域。
女人没有追。
她站在原地，看着空荡的大厅，低声说：“跑了？也好。让他们知道，你们所谓的‘恐惧之王’，也不过是个不敢面对过去的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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