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 年 8 月 15 日的县城,盛夏的热浪裹着尘土在街道上翻滚。工农兵商店门口的吊扇 “吱呀” 转着,把空气里的酱油香、糖果甜气搅得团团转,玻璃柜台里的散装饼干摆得整齐,裹着透明的玻璃纸,吸引着路过的孩子扒着柜台张望。麦秋正弯腰卸车,把刚送来的三十个麦秸手作轻放在柜台上 —— 新印的纸盒上,麦花画的小棉花图案在阳光下格外鲜亮,王老板站在旁边,手里拿着算盘,正核对着送货单据。
“麦秋,你这纸盒印得真显好,昨天有个顾客还问,这是哪个大厂的货,我说就是咱们县红星村的手工,人家还不信。” 王老板笑着拨弄着算盘,算珠碰撞的 “噼啪” 声混着吊扇声,格外热闹。
麦秋刚要回话,一个穿米白色中山装的男人突然走到他面前,领口别着支镀金钢笔,手里拎着个黑色人造革包,笑容堆得满脸:“请问是红星村的麦秋同志吗?我是省外贸公司的李明,专门负责农产品采购。” 男人说着,从包里掏出张名片递过来,纸质粗糙,边缘有些毛糙,上面印着 “省外贸公司农产品采购部经理 李明”,地址写着 “县城东街 18 号”,电话一栏只写了 “县邮电局转”,没具体号码。
麦秋接过名片,手指摩挲着纸面,心里有点发愣 —— 省外贸公司?他只在公社的报纸上见过这个名字,没想到会找上门来。“李经理,您找俺有事?”
“有事,大事!” 李明拉着麦秋走到商店门口的阴凉处,声音压得低了些,却难掩兴奋,“我上周在百货大楼看到你们的麦秸手作和腌菜,样式独特,味道正宗,想跟你谈笔大合作 —— 订五千个麦秸手作、三千坛腌菜,出口到地区里的供销社,价格比县城高两成,先给你一千块定金,剩下的货款交货时一次性结清,咋样?”
“五千个?三千坛?” 麦秋的眼睛瞬间亮了,手里的名片差点掉在地上 —— 这是他进城以来接到的最大一笔订单!五千个手作,按一块二一个算,就是六千块;三千坛腌菜,三块五一个,就是一万零五百块,加起来一万六千五百块,比村里半年的收入还多!他脑子里立刻闪过村民们的笑脸:张大妈要是知道,肯定能多编几晚手作;李婶的腌菜坊,怕是要扩招村民帮忙;村里的新井,也能早点打上了。
可兴奋劲儿刚上来,他就想起了之前的遭遇 —— 幸福社区商店的赖账、刘老板的劣质竞品、百货大楼的压货,这些经历像冷水一样浇下来,让他冷静了些。“李经理,这么大的订单,俺得回去跟村里商量下,明天给您答复,行吗?” 他攥紧了名片,指节有点发白,没敢立刻答应。
李明眼里闪过一丝急切,却很快又堆起笑:“行!我明天上午十点在公司等你,你可别迟到。” 他又强调了一遍,“一千块定金,我当场给你,你回去赶紧组织村民赶工,一个月内交货,别耽误了出口时间。” 说完,就拎着包匆匆走了,脚步快得有点异常,像是怕麦秋多问。
麦秋站在原地,心里又激动又犹豫,手里的名片被汗浸得发潮。王老板走过来,看到他的样子,皱了皱眉:“刚才那是谁?跟你说啥了?看你魂不守舍的。”
麦秋把订单的事说了,还掏出李明的名片递给王老板。王老板接过看了看,眉头皱得更紧:“省外贸公司?我在县城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从没听说他们直接跟农民合作,一般都是通过县供销社或者大商户,而且这名片连个固定电话都没有,地址只写个东街 18 号,太含糊了,你得小心点,别是骗局。”
“骗局?” 麦秋心里一沉,“他说给一千块定金……”
“定金也可能是诱饵,先让你垫钱赶工,等你做好货,他就跑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地方哭。” 王老板拍了拍他的肩膀,“听我的,明天先别去签合同,先去东街 18 号看看,确认下公司是不是真的,再做决定。”
麦秋点点头,心里的兴奋彻底没了,只剩下后怕 —— 要是他今天一时冲动答应了,回去组织村民赶工,最后被骗了,不仅要赔进去材料费,还得耽误其他订单,后果不堪设想。“谢谢您王哥,俺明天先去核实,不轻易签合同。”
第二天一早,麦秋没去李明说的 “公司”,而是先赶着驴车去了东街。东街是县城的老街区,大多是低矮的土坯房,路边摆着卖菜、修鞋的小摊,找了半天,才在一个窄巷里找到 18 号 —— 是间租来的小单间,门虚掩着,里面摆着张缺角的木桌、两把破椅子,墙上没挂营业执照,只有张手写的 “省外贸公司临时办公点” 的纸条,纸边都卷了。
麦秋没进去,绕到旁边的杂货店,跟老板打听:“请问您知道这 18 号是省外贸公司吗?”
老板瞥了眼 18 号的门,压低声音说:“啥外贸公司啊,就是个骗子租的临时房,上周还有个卖酱油的老乡来这儿签订单,交了定金,第二天再来人就跑了,房费都没给。你可别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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