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江蕊将碗筷丢进洗碗池,便急忙钻进了洗手间洗澡,而我则点上一支烟,再次考虑起接下来我不得不面对的问题,结束这场可笑的流浪,回到那个让我感觉不到家味的新家中,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然后第二天醒来,装作无所谓再面对我操蛋的生活。
但我的坚定却因为江蕊的一句“去哪?”犹豫了,坐在她的车里,她的香水味在密闭车厢里愈发清晰,是雪松混着柑橘的气息,和十一年前迎新生元旦晚会的那个雪夜,那个吃着橘子的女人撞到我怀里时飘到我衣领的味道一样。
雪粒开始密集地撞击挡风玻璃,江蕊大衣领口露出半截红绳,让我再次看向在风雪中这座荒废多年的老旧电影院,破碎的窗户在风雪里飘摇,城群的麻雀叽喳声像是在宣告,会用粪便再次代替那些被打扫过的充满着喧嚣与期待的脚印,那属于那个时代不可抹去的回忆,可我却突然坚信,江蕊一定会换上新的窗户,粉刷新的墙面...赋予这个承载着无数期待与喧嚣的老电影院新的生命,打造成专属于她的记忆。
而谁又会为我这具支离破碎的躯体,赋予新的生命呢。
在香烟和雪松混着柑橘的气息中,我竟然又跟着江蕊走进了这间名为“Wait”的小型LiveHouse,阿泉那张从不参杂任何表情的脸,让我从一个故事投入到另一个故事中,原来我好奇这些故事,是想通过它寻找属于我自己的答案。
江蕊接替了阿泉乐队主唱的位置,阿泉则拎着一打啤酒,来到了我的对面,他咬开瓶盖和我碰了一下,那张从不掺杂任何表情的脸似乎告诉我,他知道我一定会来,他也好奇我心中的故事么,可我并没有做好与他分享我故事的准备,这也让我无法向他问出口。
各自的一瓶啤酒在彼此沉默中几口喝光,阿泉并没有像昨晚一样对我发出唱歌的邀请,独自回到了小舞台上,在他的歌声中,寂寞的烟将我点燃,风变成了它的吟游诗人,也燃起了心底的希望,就像坟场里升起了太阳。
我突然期待见到昨晚那个给我小费的人,他是男是女,或高或矮,或许我们可以聊聊,我们应该有很多共同的话题。
可期待就像被风从门缝中吹进来的积雪,落在冰冷的地面上很快融化,每一个走进来客人的目光都没有在我身上停留,哪怕超过一秒。
用啤酒盖铸成的玛尼堆给了我无以言表的勇气,我想在心里铸一道不可磨灭的城墙,将无法遗忘的往事彻底困在里面,再用这道城墙填满那道无法愈合的伤痕。
我将桌子上最后一瓶啤酒喝光,独自霸占了小舞台,当我唱出我想唱的第三首歌曲时,我无意间在我刚才的位置发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我的眼角突然温热,我认为这是我的幻觉,我却再不敢睁眼看向那道身影。
这首唱到一半的《我可以忘记你》,残留在我脑海中被我当作幻觉的身影使我无法继续唱下去,泪水早已和汗水将我的脸淋湿,又顺着我颤抖的双手一滴一滴落在黑白分明的琴键上,我再没有力气按下被泪水粘在一起的黑白琴键,逃一般钻进了洗手间里。
我点上一支烟,让繁杂的心逐渐归于平静,却没能消除我心中的恨意,我恨我自己,恨我自己竟还是狠不下心,刚刚筑起的那座不可磨灭的城墙,却因为她的出现瞬间出现了裂痕。
好似心中的爱与恨交织成另一个颗种子,一颗象征着希望的种子,这颗种子在干枯的城墙裂缝中艰难的生根发芽,又好似在这座充满裂痕的城墙中,这颗种子也会随之枯萎。
我被催促的客人从洗手间里轰了出来,用冷水洗了一把脸,看向我不敢看向的方向,残留在脑海中的幻觉彻底成了幻觉,在我刚才的座位上,熟悉的身影不见了。
在雪松混着柑橘的气息中,江蕊递给了我一杯水,我却发现,在啤酒盖铸成的玛尼堆旁,出现了一盒曾经无数次醉酒的深夜,心疼的陶冬萍在床头柜里为我准备的护肝片。
她真的来了么,这不是幻觉么。
我接过水杯倒在自己的脑袋上,以为这样便可以再次掩盖我眼角的温热,然后又一把夺过路过我身边酒保拎着的一打啤酒,咬开后疯狂的灌倒我的喉咙里。
那对裂着缝隙的酒吧门随着我丢下的空酒瓶被猛地推开,几名警察高举着手电大喊着例行检查,我听见阿泉疑问的声音,“不是前天刚来过么怎么又来”。
我好奇的转头看去,方颜的眼神从我的脸上划过,仿佛不认识一般,指挥着阿泉打开酒吧内的所有照明,向着距离门口最近的客人走去检查身份证。
另一名警察向我走来,我下意识的摸了摸空空的口袋,正犹豫着要怎么解释,可这名警察却被方颜叫走了,紧接着这几位警察只是宣传了一句拒绝黄赌毒的口号,便在我和阿泉莫名其妙的眼中匆匆离开。
朦胧中我好似答应了江蕊什么事,以此交换她手机中昨日我酒醉发疯唱歌的录像,还是关于那栋老影院的后续故事,我记不清了。
只记得在雪松混着柑橘的气息中,她将两片护肝片塞到了我的嘴里,但我还是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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