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丹砂在龟甲上蜿蜒爬行,张三金枯槁的指节按着烧裂的纹路,九环锡杖在地面划出北斗倒影。炼丹房的青铜兽首吞吐着青烟,映得他脸上沟壑如刀劈斧凿。
"丙子日,荧惑犯太微。"他捏碎龟甲,碎屑刺入掌心,"好个顾远,连星象都敢篡改!你这小狼崽子,和你阿爷一个死样,反间计,以为骗得了老夫?"
烛泪在青铜狼首灯台上凝结,张三金抚过密报上的火漆。漆印裂开的刹那,他嗅到一丝漠北狼毒草的苦味——这是张红处理机密文书时惯用的封蜡。
"七日前云州西郊密道......赫连氏......"他独眼在烛火下收缩如针尖,羊皮卷角落的墨渍隐约呈北斗状。三十年前血洗赫府时埋下的秘密,终究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刃。
更鼓刚敲过三响,张三金法袍下的锁子甲已浸透冷汗。他屏退随从,独自从密道潜入左帐军械库。青砖缝隙里残留的硫磺粉,在夜明珠映照下闪着诡异蓝光——正是张雍上月改良霹雳弹所用的配方。
指尖抚过箭簇架,一道细微划痕引起他的警觉。这是古日连部特制的狼牙箭才有的锻造纹,三日前古力森连刚以"彻查汉人奸"细为由,强行接管了左帐三座武库。
"难道是顾远利用古力长老?可是如果不是......"他法杖猛然戳向梁上黑影,却只惊起一只灰鸽。鸽腿密信飘落,展开是张红批阅的粮草调令——"悉数运往黑水谷"的"谷"字最后一钩,与赫连玉当年绣品上的北斗尾星如出一辙。
五更天,张三金在丹房摆开七枚龟甲。当第七枚甲片在炭火中爆裂时,亲卫押来浑身是血的左帐香主蓝童:"禀教主,按照他交代的,在张帐主书房暗格里......搜出此物。"
染血的《雪狼图》残卷铺在案上,缺失的北斗天枢位被朱砂补全。张三金法杖尖端挑开夹层,泛黄的宣纸飘落——竟是赫连玉绝笔血书,字迹与张红近年军令的笔锋完美重合。
"不可能......"他独目充血,想起二十年前亲手将赫连玉的遗物焚毁。却不知爱张红心切的正副香主蓝童,谢胥一直尽力搜集他们心上人最挂念的母亲的一切东西,是他们用拓印术复刻了这份致命证物。
子时三刻,张红捧着左帐密卷进来时,正撞见父亲用金针挑开她上月献上的锦囊。囊中本该装着漠北狼毒解药,此刻却散落出几粒江南特产的相思子。
"红儿可知,昨日乙室部战船沉了三艘?"张三金法杖轻点,地面浮现浑河沙盘。那些沉船位置连起来,正是张红左耳坠的莲花纹样。
张红面不改色:"女儿已查清,是古日连部的秃蔑所为。"她指尖拂过沙盘,暗劲震起水珠凝成北斗状,"倒是弟弟上月采购的三百斤硫磺,账目似乎......"
张红暴怒道:"爹!你当那顾远为何要伪造左帐秘印?"她扯开衣襟,心口有条陈年刀疤——正是二十年前张三金试炼亲子时留下的。
张三金突然挥杖击碎沙盘,水流在丹房地面汇成八卦阵。他法袍上的火凤竟随水纹游动,喙尖直指张红腰间玉牌——那是用云州汉人工匠特制的双鱼扣。
"上月十七,你戌时在醉香阁见的你的恋人蓝童,"他独眼映出女儿骤然收缩的瞳孔,"你们说什么了?"
"无可奉告!女儿对爹的忠心,天地可鉴!"张红腕间银铃炸响,七枚毒针射向丹炉机关。炉盖掀开的刹那,张三金袖中飞出三张血符,将毒针钉在刻着张雍生辰的桃木人偶上。独目圆瞪的他望着女儿远去的背影,理智逐渐被侵蚀——这是张红二十多年来第一次顶撞父亲,可她不知道的是,就这次,会为她带来致命打击。
第二日,张雍被传唤时正醉酒斗兽场,衣襟沾着硫磺与兽血。带着火气的他刚见到张三金便踉跄着撞翻丹炉,火星溅在父亲法袍上:"老东西你查我?那些霹雳弹炸膛......咳咳......还不是你逼我改配方!"
张三金法杖横扫,十二盏长明灯骤灭。黑暗中,张雍腰间的狼首玉坠缓缓发烫——这是顾远命人特制的赝品,内嵌磁石正引动地砖下的机关。
"上月朔州粮仓走水,正好你调了三百桶火油。"张三金将密报砸在儿子脸上,"可那夜你明明在醉香阁狎妓!"
张雍醉眼瞥见密报边角的北斗暗纹,突然清醒三分:"是阿姐......阿姐那日借我令牌......"
"好个兄妹情深!"张三金法杖插入阵眼,地面突然裂开暗格。成堆的密信翻涌而出,每封落款都盖着顾远伪造的左帐印——印泥里掺的却是张雍特供的朱砂。
暴雨倾盆,张三金立在祭坛中央。七具暴毙祭司的尸体摆成北斗状,每人心口钉着刻有张红生辰的桃木钉。他法杖挑起一具尸体的右手——虎口茧子的位置,与三十年前赫府护院首领的持刀习惯一模一样。
"好女儿......"他狂笑着割开祭司衣襟,露出后背的赫氏狼头图腾。他不知道这刺青技法虽早已失传,但古日连部巫医习得的古法能仿制九分——正是张红派人为怀念母亲所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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