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攻防拉锯
梅雨季的第五天,潮湿的空气裹着铁锈味渗进鼻腔。杜志远用袖口蹭了蹭望远镜镜片,目光落在三公里外蜿蜒的土路上。雨幕中,二十余辆蒙着帆布的卡车正碾过泥泞,车斗边缘偶尔闪过枪管的冷光——陈其业的部队果然来了。
"通知各班组,进入伏击位置。"他压低声音,喉结在磨破的围巾里滚动,"重点招呼头车和押后的装甲车。"通讯兵点头时,杜志远瞥见对方钢盔下新结的伤疤,想起三天前转移物资时,这个小伙子抱着燃烧的弹药箱冲进长江的模样。
这座临江而建的新仓库是上周刚启用的中转站,外墙用沙袋和钢板加固过三层,唯一的弱点是西侧废弃的排水沟。三天前巡逻时,杜志远故意在那里留下半盒受潮的烟丝——此刻透过瞄准镜,他看见几个伪军正蹲在沟边点火,火星溅在湿漉漉的杂草上,像一串嘲笑的红点。
"轰!"
头车碾中诡雷的瞬间,杜志远扣动扳机。穿甲弹撕裂驾驶室的同时,东侧土坡的机枪手也开了火,曳光弹在雨幕中划出炽亮的弧线。他数着秒,等第二波爆炸掀起的泥雨落下时,抓起手榴弹跃出战壕。
"跟我来!"他踢开半块弹片,靴底在积水的钢板上打滑,"炸掉他们的重机枪!"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应答,混着雨声和金属碰撞声。右侧巷道突然窜出黑影,杜志远侧身撞进墙根,刺刀擦着护颈刺进砖缝,他反手用枪托砸向对方喉结,听见喉骨碎裂的闷响。
仓库顶楼的狙击点传来连续枪响,陈其业的副官在指挥车前应声倒地。杜志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见装甲车的炮管正在转向,炮口焰照亮驾驶员扭曲的脸。他猛地推开身边的战士,榴弹在两米外炸开,气浪掀飞了他的军帽,碎石嵌进后背的绷带——那里还有三天前被流弹擦过的伤。
"迫击炮!给我炸掉那玩意儿!"他嘶吼着扯下冒烟的背包带,转头看见通讯兵举着步话机冲他比手势。援军还有二十分钟?他低头看表,表盘玻璃裂成蛛网状,指针停在三点十七分。陈其业显然算准了他们的火力缺口,这次进攻比以往都要狠辣。
西侧传来剧烈的金属摩擦声,有人在试图用钢丝绳拉倒仓库外墙。杜志远摸出最后两颗卵形手雷,拔掉保险销时忽然听见头顶有瓦片碎裂的轻响。他本能地扑倒在地,刺刀从上方掠过,擦着耳际扎进地面。抬头时,对上陈其业副官那张带疤的脸——本该死去的人此刻正踩着屋檐边缘,雨水顺着枪口往下滴。
"杜队长,别来无恙?"对方舔了舔嘴唇,雨水混着血沫从下巴滴落,"你们的电台信号早被我们截了,援军?"他轻笑一声,"根本不存在。"话音未落,杜志远突然扬手,手雷在两人之间炸开。气浪中他翻滚着撞开木门,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仓库内的货架间光影交错,子弹打在铁皮箱上迸出火星。杜志远贴着墙根移动,闻见浓重的机油味——他特意让后勤在左侧货架藏了三桶汽油。拐角处传来皮鞋声,他摸出腰间的匕首,在对方举枪前瞬间扑上去,刀刃没入肋骨间的空隙。濒死的伪军手指抽搐着扣动扳机,子弹擦过杜志远的耳郭,在墙上钻出焦黑的孔洞。
"老杜!东侧撑不住了!"弹药箱后探出个年轻的脸,是三连的小张,左脸被弹片划开道口子,"他们有火焰喷射器!"话音未落,天花板突然塌下一角,带着火星的木梁砸在货架上,汽油桶滚动着撞开阀门,深褐色的液体在地面蜿蜒成河。
杜志远盯着火焰与汽油接触的瞬间,瞳孔骤缩。"所有人后退!"他抓起身边的步枪,用枪托砸碎高处的通风窗,雨水灌进来时,他已经将最后一枚燃烧弹投向油面。蓝色的火焰轰地窜起,热浪推着他向后踉跄,听见陈其业在火场对面气急败坏的怒骂。
"撤到临江地道!"他拽着小张的后领冲进雨幕,身后传来仓库钢架扭曲的吱呀声。江水在二十米外泛着灰绿色的光,地道入口被芦苇掩盖着,刚钻进洞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陈其业的炮弹终于击中了仓库顶部。
地道里弥漫着霉味和硝烟,有人划亮火柴,照亮杜志远染血的脸。小张哆嗦着递来水壶,他却摆了摆手,靠在潮湿的石壁上闭目养神。远处传来日军收兵的哨声,混着江水拍打岸壁的声响。通讯兵爬进来时,手里攥着染血的发报机——援军还有五分钟抵达。
杜志远摸出怀表,表盘在火光中泛着冷光,指针不知何时已经走回正确的时间。他扯下脖子上的围巾,按住腹部不断渗血的伤口,忽然想起三年前在黄埔军校,战术课教员说过的话:"真正的伏击战,从来不是等敌人进圈套,而是让他们以为自己才是设套的人。"
地道外,雨势渐小。他听见陈其业的部队正在重新集结,卡车引擎的轰鸣混着伤兵的呻吟。杜志远摸出腰间的勃朗宁,检查弹仓时,听见小张在黑暗中轻声说:"队长,您早就知道他们会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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