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11月2日上午,
港岛启德机场的阳光斜斜切进舷窗。王世杰半靠在皮质座椅上,指尖摩挲着鳄鱼皮扶手,目光扫过舱内胡桃木饰板与水晶壁灯——这架包机的内饰在七十年代初堪称奢华。36万港币的价码此刻化作杯中晃动的威士忌,他抬眼望向斜对角,三个丫头正围着银质果盘挑选车厘子,玻璃杯底的冰块撞出细碎声响。
“王生眼光独到。”连浩龙的西装熨得笔挺,袖口金袖扣随抬手动作闪过微光。他侧身避开端着热毛巾的机组人员,语气里混着港岛商人特有的精明与恭谨,“这种道格拉斯DC-3改的公务机,整个东南亚都找不出五架。”王世杰轻晃酒杯,听出对方话里藏着的奉承——他当然知道这机型稀罕,不然也不会点名要带卧铺舱的老古董。
刘姐坐在离丫头们两米远的长沙发上,针织衫领口别着枚珍珠胸针。她的视线始终落在三个姑娘身上, watched 她们把草莓酱抹在松饼上, watched 侍应生添的果汁是否冰得恰到好处。当最小的丫头伸手去够高处的甜点盘时,她袖口的翡翠镯子轻响,人已半站起身,却被王世杰用眼神止住。
“浩龙,”王世杰忽然开口,指腹摩挲着杯沿,“这次普吉岛的安保安排,就辛苦你了。”连浩龙脊背微挺,刚要应声,舱外引擎忽然轰鸣。螺旋桨卷起的气流让机身轻颤,三个丫头同时抬头,发梢被舷窗漏进的风掀起,像四五月里港岛街头飘摇的纸鸢。
刘姐从手袋里摸出巧克力糖盒,指尖在盒盖上敲了两下。离她最近的丫头立刻会意,捧着果盘过来分糖。王世杰看着她们指尖交叠的瞬间,忽然想起前世在魔都,也是这样的深秋,他攥着刚赚的第一笔港币,闻着海雾里混杂的咸鱼味,发誓要让身边人都能在这样的舱房里吃着进口水果看云。
飞机掠过南海时,阳光正晒暖舷窗外的机翼。连浩龙还在汇报这次安保的规划,王世杰却盯着丫头们发间的缎带走神——那抹水红色,倒像是前些日子他在美丽国唐人街给刘姐买的纱丽颜色。机组人员开始分发热毛巾时,他忽然轻笑出声,36万港币买的哪里只是这趟航程,分明是把前世那个在魔都啃馒头的穷小子,远远抛在了万米之下的云海里。
王世杰将威士忌杯搁在镀金杯托上,指尖抵着舷窗向下望去——南中国海的浪涛正碎成银箔,在正午阳光下铺陈出无边的璀璨。云层像揉皱的棉絮,偶尔裂开道缝隙,便能看见下方岛屿翡翠般的轮廓,间或有渔村的白墙闪过,像撒在绿缎上的碎米。
“王生,这杯加冰还是纯饮?”侍应生的银盘在身后轻晃。他头也不回地比了个手势,玻璃樽与杯壁相触的脆响里,忽然听见最小的丫头轻呼:“快看,彩虹!”三个人的身影立刻挤到同侧舷窗,发间缎带扫过他的袖口——果然是和刘姐纱丽一样的水红色。
威士忌在舌尖漫开醇厚的辛香,他望着彩虹在层云间若隐若现,想起在半岛酒店顶层,也是这样的午后,刘姐指着维多利亚港的落日说“像打翻的糖浆”。此刻糖浆般的阳光正淌进舱内,在连浩龙的领带上蜿蜒成金线,这个总把“卑职”挂在嘴边的男人,此刻正对着舷窗整理袖扣,倒影里的神情虔诚得像在观摩某种仪式。
螺旋桨的轰鸣忽然变调,机身开始轻微颠簸。刘姐不知何时坐到了丫头们身后,正用银匙搅动着热可可,瓷杯与 saucer 相碰的声响里,她抬头看了眼气压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那是她年轻时在贺家侍应养成的习惯,只有王世杰知道,这动作意味着她在注意着“主人”需求,好几时照顾。
“还有二十分钟降落,先生。”机长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带着美式英语的尾音。王世杰仰头饮尽最后一口威士忌,冰球在杯底喀啦滚动,映出他微眯的眼缝里掠过的普吉岛海岸线——棕榈树沿着沙滩排成墨绿的墙,港口的起重机像玩具般渺小,正缓缓转动着钢铁臂膊。
三个丫头开始整理裙摆,刘姐从樟木行李箱里取出丝巾分发给她们,动作熟稔得像在给雏鸟理羽。连浩龙已站在舱门旁等候,皮鞋尖在地毯上碾出细小的凹痕。王世杰起身时,西装袖口扫落了茶几上的糖罐,银色方糖滚到丫头脚边,她弯腰拾起时,发间缎带垂落如流霞。
“王生,您的外套。”刘姐递来深灰粗花呢外套,袖口的翡翠镯子轻触他手腕。舷梯已经架好,热带气息裹着咸湿的海风扑进舱内,吹散了威士忌的余韵。王世杰踩着地毯走向舱门,听见身后丫头们的笑声碎成星子,落在铺着波斯地毯的过道上,像他当年在魔都夜市踩过的、那些琳琅满目的琉璃珠。
飞机阴影投在普吉岛的土地上时,王世杰回望舱内——水晶壁灯还亮着,银质果盘里剩着半颗车厘子,在渐渐暗下去的光线里,像一枚永远不会褪色的、属于这个时代的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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