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晨雾中的帝国残章
1971年6月的第一个黎明,罗马的街巷浸在牛奶般的雾里。王世杰跟着Lila的身影穿过科洛塞竞技场的拱门,潮湿的雾气在她亚麻裙摆上洇出淡痕,高跟鞋叩在公元一世纪的青石板上,惊飞了檐角筑巢的燕子。“听,”她忽然驻足,指尖抚过斑驳的石灰华石柱,“两千年的风,是不是还带着角斗士盔甲的热气?”
雾霭渐渐被初阳蒸散,金红色的光线穿透三层拱券,在她栗色卷发上碎成星屑。Lila仰头望着坍塌的穹顶,颈间的银链晃出细弧——吊坠是枚缩小的万神殿青铜门钥匙,在香港时他亲手为她戴上。“当空姐时总在三万英尺数时差,”她轻笑,转身时裙角扫过石缝里的野罂粟,“现在才懂,地上的石头比云朵更懂永恒。”
特雷维喷泉在晨雾中舒展巴洛克的褶皱,海神战车的马蹄下,露珠正从雕像的指尖坠落。Lila摸出枚里拉硬币,背对喷泉抛入靛蓝的池心,硬币划破水面的脆响里,她说起1968年首飞罗马的夜晚:“在协和广场的酒店弄丢了珊瑚色唇膏,结果在许愿池边捡到支雕花银管——外壳刻着‘M·A’,像极了费里尼电影里的暗号。”王世杰望着她被水雾润亮的睫毛,想起昨夜在西班牙阶梯旁的民宿,她翻出泛黄的飞行日志:1968年6月12日,罗马晴,口红失踪事件。
二、骄阳下的味觉狂想曲
威尼斯广场的青铜马车在正午的骄阳下熔成金箔,Lila拽着王世杰拐进逼仄的小巷,石墙间突然漫来橄榄油与番茄的热烈气息。“这家的碳烤乳猪是秘密基地,”她指着挂着野猪头木牌的老店,穿白围裙的老板娘正隔着玻璃窗挥手,露出缺了颗门牙的笑,“去年转机时,我用半瓶纽约带来的枫糖浆,换了老板娘的烩牛膝秘方。”
庭院里的葡萄藤织出凉荫,陶土盘里的乳猪皮脆如琉璃,刀叉切入时发出清脆的裂响。柠檬汁混着迷迭香浇在玫瑰色的肉上,腾起的热气中,Lila用面包蘸着盘底的酱汁画圈:“看,这是台伯河的弯道。”她忽然从帆布包里摸出个铁皮盒,里面装着各地收集的盐粒——纽约的岩盐、香港的海盐、此刻撒在乳猪上的,是老板娘送的西西里岛粗盐,“空姐的职业病,总想着把每个城市的味道装进行李箱。”
隔壁桌的老绅士正在教孙子辨认葡萄酒标,木桌上的基安蒂酒瓶映着光斑。Lila啜饮着桑格利亚汽酒,忽然指着对面墙上的老照片:“1965年的罗马机场,停机坪上停着泛美航空的波音707,我当时站在舷梯上想,什么时候能像本地人一样,坐在这样的庭院里,把阳光喝进玻璃杯?”王世杰望着她腕间未摘下的飞行腕表,指针正指向罗马时间13:15,而表盘内侧,用极小的字刻着“HK+7”——香港与罗马的时差。
三、暮色中的光影寓言
六月的黄昏来得格外迟缓,西班牙阶梯被染成蜜色时,Lila的指尖正掠过贝尼尼的破船喷泉。“1970年在这里拍过机组照,”她从帆布包翻出张褪色的快照,穿制服的自己站在喷泉旁,身后的游客中竟有个模糊的亚洲面孔,“那时怎么也想不到,照片里的陌生人,会在一年后替我擦去许愿池溅到睫毛的水花。”
特雷维广场的冰淇淋车亮起暖黄的灯,Lila执意要吃双球开心果味,奶油在甜筒尖颤巍巍地晃。“第一次带机组来吃,副机长说这颜色像极了雅典卫城的橄榄树,”她舔去滴落的奶油,忽然拽着他往广场深处跑,“快,去看夕阳中的万神殿。”
万神殿的青铜门在暮色中缓缓闭合前,最后一缕阳光正穿过穹顶的圆孔,在地面投下金色的光斑。Lila的影子被拉得很长,落在米开朗基罗曾赞叹“天使的设计”的穹顶下,她忽然转身,将沾着冰淇淋的指尖按在他唇上:“知道吗?当这束光落在祭坛时,古罗马人会说,是朱庇特在向人间投递吻。”
晚风卷起她的裙摆,带来远处教堂的钟声。王世杰低头吻她时,尝到开心果的绵密与阳光的余温,混着她发间残留的、罗马街头的橙花香气。万神殿外的市井传来披萨店的木铲声,某个街头艺人正在弹奏《重归苏莲托》,旋律裹着六月的熏风,漫过两人交叠的影子——在这刻,永恒之城的石头与云朵,都成了爱情的注脚。
四、夜未央的星斗私语
罗马的夏夜像杯未兑苏打水的阿佩罗Spritz,浓稠的蓝紫色里浮着碎金般的灯火。王世杰跟着Lila穿过纳沃纳广场,贝尔尼尼的四河喷泉在月光下流淌,卖艺少年的小提琴声裹着冰淇淋甜香,从巴洛克雕塑的指缝间漏出来。她忽然停在某家古董店橱窗前,玻璃柜里摆着只锈迹斑斑的航空罗盘,铜制刻度盘上刻着“1947·罗马-开罗”。
“看,这是我祖父那代的导航仪,”Lila的指尖贴上冰凉的玻璃,罗盘指针忽然轻轻晃动,仿佛感应到二十年光阴的震颤,“他总说,每个飞行员都有颗属于自己的星星,迷路时要对着北极星校准罗盘。”王世杰望着她映在橱窗上的侧脸,睫毛在夜风中微颤,像极了他们在香港天台看过的、启德机场航线上掠过的星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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