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晚了……
这三个字像一把生锈的钝刀,在沈微的心口反复切割。十年累积的仇恨、怀疑、恐惧,在这一刻被一股更庞大、更复杂、更撕心裂肺的情绪猛烈冲击着。他不是凶手?他是去救人的?可他……终究是没能阻止那场吞噬她一切的血色大火?
“那晚……” 陆凛再次开口,声音疲惫到了极点,带着一种沉入深渊的绝望,“我赶到时,大火已经吞噬了一切。杀手……已经撤离了现场。我冲进去……只看到……” 他痛苦地喘息着,仿佛再次置身于那人间炼狱,“只有火……和血……还有……你。” 他的目光落在沈微脸上,那眼神穿越了十年的血火尘埃,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复杂。
“你蜷缩在墙角……小小的,浑身是血……手里……死死攥着一枚发卡……” 他艰难地描述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荆棘丛中拔出,带着淋漓的血肉。“我认出来了……那个在福利院远远见过一眼、总是安静看书、眼睛像小鹿一样的小女孩……”
福利院?沈微的瞳孔骤然收缩。她模糊的记忆碎片里,似乎有过一个总是沉默地站在远处阴影里的少年身影……难道是他?
“我抱着你……想带你离开……” 陆凛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无尽的痛苦和愤怒,“就在那时……另一批人……出现了!”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充满了冰冷的杀意,“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作战服……装备精良……目标……同样是灭口!不留一个活口!他们……就是那个偷袭者口中‘清理’我的第三方!他们是‘曼陀罗’的清除小队!为了抹杀任何可能泄露组织秘密的痕迹,包括我这个……试图背叛组织、营救目标的‘夜叉’!”
清除小队!第三方!
沈微的头颅里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疯狂攒刺,那些尘封在记忆最深处、混乱而血腥的画面碎片,被陆凛的话语强行撬开了一道缝隙!震耳欲聋的枪声!刺鼻的火药味!冰冷飞溅的、带着温度的液体!还有……混乱中,那个挡在她身前、与黑影搏斗的年轻身影!他肩背上被撕裂的伤口,在火光中狰狞地翻卷着……
“混乱……交火……” 陆凛的声音将她从混乱的记忆漩涡中拉回现实,他的脸色因失血和剧痛而灰败,眼神却异常清醒锐利,仿佛再次回到了那个地狱般的夜晚。“我受了伤……很重……混乱中……只能把你藏在……一个他们暂时没发现的角落……然后……引开他们……” 他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带来剧烈的疼痛。“等我……摆脱追杀……再回去找你时……你已经……被赶到的警察带走了……”
真相如同惊涛骇浪,以最残酷的方式将沈微彻底淹没。他不是凶手。他是那个在火海和枪林弹雨中,试图保护她的人!她记忆里那个模糊的、带来最后一丝庇护的“第三个人”……是他!是他陆凛!
巨大的冲击让她失去了所有语言的能力,只能呆呆地望着他,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汹涌地滚落脸颊,灼热滚烫。
陆凛看着她无声的泪水,眼中翻涌的痛苦几乎要将他吞噬。他艰难地侧过身体,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臂,极其缓慢地、仿佛用尽了全身残存的力气,去解自己病号服的纽扣。动作因为疼痛而显得笨拙、僵硬。
“你……” 沈微看着他反常的举动,有些茫然无措。
陆凛没有回答,只是固执地、一颗一颗地解开纽扣。他动作很慢,每一次抬手都牵动着肩背的伤口,额角的冷汗汇成细流滑落。终于,衣襟被他用力扯开,露出了大片裹着渗血绷带的胸膛和肩膀。然后,他艰难地侧过身,将肩胛骨的位置完全暴露在沈微眼前。
厚厚的绷带边缘,一道狰狞的旧伤疤如同丑陋的蜈蚣,斜斜地爬在他坚实的肌肉上。而在那道旧疤的尽头,肩胛骨靠近脊柱的位置——
一个硬币大小的烙印赫然显现!
烙印的图案已经有些模糊变形,被岁月和后来的伤痕覆盖了一部分边缘,但那狰狞的轮廓依旧清晰可辨——一朵扭曲的、盛开的曼陀罗花!线条粗粝而诡异,如同最恶毒的诅咒,深深地烙刻在他的皮肉骨骼之上!
病房里惨白的灯光,冰冷地打在那个烙印上。扭曲的曼陀罗线条,如同活物般在沈微的视网膜上灼烧、跳动。记忆深处那道在血色火光中一闪而过的伤口、那模糊的年轻身影肩上翻卷的皮肉,与眼前这枚丑陋、狰狞、仿佛在无声咆哮的烙印,瞬间重叠!
轰——!
沈微的脑海一片空白,仿佛有惊雷在颅骨内炸响,将十年构筑的仇恨壁垒、所有猜忌的藩篱,彻底炸得粉碎。碎片如同锋利的玻璃,倒映着她此刻苍白如纸的脸和陆凛背上那枚象征着无尽屈辱与黑暗的印记。身体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她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她踉跄着扑到床边,几乎是扑倒在他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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