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泼进“有间仙栈”的玻璃门,在擦得锃亮、但明显上了年头的水磨石地面上淌开一片暖金色。空气里浮动着奶茶甜腻的香气、炸鸡翅的油润,还有一丝若有若无、极其微弱,但对某些存在而言如同沙漠甘泉般的清新气息——那是属于唐棣的、几乎无人能察觉的精纯灵力,从店里的每一个角落,从那些特制的奶茶基底里,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店里人不多。角落卡座,扫把星正和灶王爷头碰头,对着一个屏幕碎得像蜘蛛网的旧平板指指点点,压低的争执声断断续续飘过来:
“…这个‘简历优化’到底怎么优?我写‘司掌民间灶火,保障万家炊烟’算不算核心技能?”
“老土!得写‘具备区域性热能调控与民生保障系统多年运维经验’!突出‘运维’!懂不懂?”
另一头,水德星君愁眉苦脸地站在那台总是冷气过头的双开门大冰箱前,试图把一箱冻得梆硬的速冻饺子塞进去。冰箱门内侧挂着的温度计指针死死钉在“-40℃”的刻度上,一股肉眼可见的、带着冰晶碎屑的白雾正源源不断地从密封条缝隙里溢出来,把他花白的眉毛染上了一层霜。
“我说老水,”唐棣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从吧台后面传出来。他整个人几乎陷在一张吱呀作响的旧电脑椅里,两条长腿随意地架在矮凳上,指尖夹着一支快燃尽的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有点放空,正对着吧台上那台老式显像管电视机出神。电视屏幕里,新闻主播的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却变成了一个焦急的、仿佛贴着耳朵喊的男高音:“…哎哟!南天门收费站那边又堵上了!几个上古凶兽的残魂为了逃那二十块的停车费,把收费亭都掀了!千里眼!镜头拉近点!对对对,就是那个长得像破麻袋还冒黑烟的…快通知雷部值班的!就说‘有间仙栈’唐老板让去清个场…” 画面一阵雪花乱闪,又切回了女主播端庄的微笑。
唐棣没动弹,只是懒洋洋地弹了弹烟灰。烟灰缸旁边,一个灰扑扑、塑料外壳裂了好几道缝、顶端金属棒歪斜着的电击棒随意地丢在那里,插头耷拉在油腻的台面上。
就在这时,店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带动了门楣上那个掉漆的黄铜小铃铛,发出一声干涩短促的“叮”。
来人裹着一身明显不太合身的廉价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试图掩盖住发际线的窘迫,脸上堆着一种混合了极度疲惫、习惯性讨好和最后一点强撑体面的复杂笑容。正是前·天庭CEO,现任仙界驻人间特派员兼债务重组困难户——玉皇大帝张友仁。
他一进门,那股萦绕店内的微弱灵气似乎让他紧绷的肩颈线条松弛了一丝丝,但眼底深处的焦虑和狼狈却更浓了。他目标明确,径直朝吧台走来,脚步放得又轻又软,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更像是一个即将被房东扫地出门的租客。
“唐…唐老板!”玉帝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努力挤出个笑容,搓着手在吧台前站定,视线扫过那根破电击棒时,眼角几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
唐棣眼皮都没抬,慢悠悠吸了口烟,含混地“嗯”了一声,算是招呼。烟圈悠悠飘向天花板。
玉帝咽了口唾沫,脸上那点强挤出来的笑容有点挂不住,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走投无路的窘迫:“唐老板…您看,这地脉…地球这心口上的大窟窿,它…它稳是稳住了,可要真长好肉,不留疤,非得…非得用点咱仙界的老本钱啊。”他顿了顿,观察着唐棣毫无波澜的表情,心一横,从西装内袋里哆哆嗦嗦掏出一个东西。
那东西一露面,吧台角落阴影里,原本蜷成一个毛茸茸金色小球、睡得正香的元宝,小耳朵猛地一抖,倏地睁开了眼。那是一双极其灵动、此刻却写满好奇和某种原始渴望的金色竖瞳。
玉帝掏出来的,是一个比拳头略小的青铜方印。印钮是一条盘踞的、形态古朴到有些抽象的五爪龙。印身布满了厚厚的、泛着铜绿的锈迹和刮擦的痕迹,仿佛在某个潮湿的角落被遗忘了千万年,昔日的威严被时光啃噬得斑驳不堪。只有印钮龙眼的位置,还嵌着两颗米粒大小、黯淡无光的暗红色宝石,勉强证明它曾有过不凡的出身。
“这…这是‘天帝印’!”玉帝的声音带着点悲壮,双手捧着那方铜印,像捧着自己最后一块遮羞布,“虽说…天庭现在…咳,破产清算了,但这凌霄宝殿的‘产权’,理论上…理论上还是归我这个法人代表的!”
他把那方沉甸甸、冷冰冰的铜印小心翼翼地放在油腻的吧台台面上,发出“咚”一声闷响,溅起几点细小的油星。玉帝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唐老板!您看…我…我把这凌霄殿的‘产权’…抵押给您!成不成?就…就当贷款!换…换点能修复地脉本源的东西!一点点就成!” 他眼巴巴地望着唐棣,那眼神,比门口翻垃圾桶的流浪猫还要可怜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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