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残芒坠渊
玉胜的最后一道星光湮灭在血雾中，夙瑶瘫倒在焦黑的岩石上，嘴角不断溢出黑血。天璇峰的震颤渐渐平息，唯有那具普通豹子的尸体无声诉说着战斗的惨烈。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四肢早已失去知觉，蚀天蛊残留的毒素正顺着经脉肆意蔓延。
"原来...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她望着逐渐模糊的天空，发间的玉胜黯淡如石。记忆不受控地翻涌，玄夜冰冷的斥责、阿照染血的笑容、玄龟子洒脱的笛声在脑海中交织成网。她突然想起临别时玄夜说的"斩断情丝"，可此刻生命即将消逝，心中最清晰的念头，仍是想再见阿照一面。
夜幕降临时，暴雨倾盆而下。夙瑶被寒意激得清醒片刻，强撑着爬进一处山洞。洞壁上的青苔渗出毒汁，她却已无力躲避。伤口在瘴气侵蚀下开始溃烂，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剧痛。恍惚间，她仿佛看见阿照背着断剑踏雾而来，可伸出手却只抓住满把潮湿的空气。
昆仑虚的观星台上，阿照已跪了三日三夜。他的膝盖深陷在星纹地砖中，断剑横在身前，北斗纹在雨中泛着暗红。自从感应到天璇峰的灵力波动消失，他便守在此处，固执地等待着玄夜的召见。
"阿照师兄，快起来吧......"小弟子红着眼眶递来斗篷，"师尊她...她早就不在昆仑了。"阿照浑身一震，抓住对方手腕："什么意思？"少年哽咽着道出真相——玄夜在派遣夙瑶后，因强行启动浑天仪旧伤复发，已秘密前往十万大山。而门派高层为防止人心惶惶，严令封锁消息。
暴雨冲刷着阿照苍白的脸，他突然想起玄夜看夙瑶时，眼底那抹不易察觉的温柔。原来那个严厉的师尊，比任何人都清楚十万大山的凶险。断剑发出清鸣，他猛地起身，朝着西南方向狂奔而去，身后留下一串带血的脚印。
当阿照在毒瘴沼泽中找到夙瑶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曾经灵动如星的少女，此刻蜷缩在腐叶堆里，月白长袍沾满泥浆与脓血，发间玉胜蒙着厚厚的污垢。她的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皮肤上爬满诡异的紫纹。
"夙瑶！"阿照的声音撕裂喉咙，他颤抖着抱起她，断剑自动迸发北斗光芒，强行驱散周围瘴气。夙瑶在剧痛中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里，阿照焦急的面容与记忆重叠。她想抬手触碰那张日思夜想的脸，却只能吐出一口黑血："阿照...我好像...找不到断情的方法..."
阿照将她紧紧搂入怀中，泪水砸在她沾满污垢的发顶："傻瓜，根本不需要断情。"他取出老观主留下的最后半颗续命丹，强行喂入她口中。玉胜突然发出微光，在两人周身投射出玄夜留下的星纹——那不是什么断情咒，而是一段被抹去棱角的话："情若磐石，何需斩断。"
夙瑶在药力作用下陷入沉睡，阿照背着她踏入夜色。远处，十万大山的瘴气依旧翻涌，但他怀中的温度，却比任何星辰都要明亮。而在某个不知名的山洞里，玄夜倚着洞壁咳嗽，望着手中逐渐黯淡的玉胜残片，嘴角泛起一丝释然的笑——她终究赌对了，昆仑神女的道，从来不是无情，而是以深情守护苍生。
与此同时，昆仑虚深处的星渊阁，玄夜倚着浑天仪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星轨图上，将推演到一半的卦象染成暗红。三百年前镇压豹子精时留下的旧伤在此时全面爆发，蚀天蛊的余毒更如跗骨之疽侵蚀着她的经脉。
"师尊！"守阁弟子冲进殿内，却只看见空荡荡的月白长袍落在星图中央。玄夜强撑着破碎的灵力，独自踏入十万大山。她不想让弟子们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更不愿在生死未卜时动摇昆仑根基。瘴气如毒蛇般缠绕着她的身躯，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腹部那道陈年伤疤再次裂开，鲜血浸透了下裳。
她恍惚间想起初次遇见夙瑶的场景。那时的小丫头在观星台摔得鼻青脸肿，却举着捡到的星砂花对她笑："师傅，我要把星星摘下来送给你！"如今的夙瑶已能独当一面，而她却即将陨落。玄夜靠着腐坏的古树坐下，望着天空中被瘴气染成紫色的月亮，突然觉得有些可笑——纵横山海的昆仑神女，竟要死在这无人知晓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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