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同刀子割在脸上,汗水混着泪水(他不知道自己哭了)流下,在脸上冲出冰冷的沟壑。每一次徒劳的挥手,每一次被出租车无视或嫌弃地避开,都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凌迟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每一秒都如同母亲生命的倒计时!巨大的恐慌和绝望几乎要将他彻底撕裂!
“妈的!!”他发出一声绝望的嘶吼,狠狠一拳砸在自己的残腿上!剧烈的疼痛让他打了个趔趄,却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此刻的无能!他猛地转过身,目光投向工业区公交站牌上那稀少的线路。查看着那模糊不清、布满灰尘的时刻表。下一班通往市区的公交车,至少还要等四十分钟!四十分钟!母亲能等吗?!
不行!绝对不行! 就在这时,一辆破旧不堪、锈迹斑斑、车斗里还沾着泥浆和油污的“三蹦子”(三轮摩托车),“突突突”地冒着黑烟,晃晃悠悠地从旁边一条小路开出来,停在不远处的一个小卖部门口。开车的是个裹着厚重军大衣、满脸沧桑皱纹的老头。
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陈默拖着几乎脱力的身体,用尽最后的力气冲到那辆三蹦子旁! “师傅!师傅!!”他的声音嘶哑变形,带着哭腔和浓重的血腥气,“去…去市人民医院急诊!求求你!我妈快不行了!快!求求你!!”他语无伦次,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哀求,身体因为激动和虚弱剧烈地颤抖着,几乎要跪下去。
老头被他这副凄惨疯狂的样子吓了一跳,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他看了看陈默空荡荡的裤管,沾满油污的工装,还有那张惨白绝望、涕泪横流的脸,又看了看远处巨大的工厂轮廓。他似乎明白了什么,最终,脸上那点犹豫化作了底层人之间才能相互理解的一丝同情和无奈。 “快…快上来吧!”老头掀开三蹦子后面破旧褪色的绿色塑料车帘,声音沙哑,“坐稳了!路颠!” “谢谢!谢谢师傅!”陈默如同听到赦令,几乎是爬着滚进了那狭窄、冰冷、散发着机油和泥腥味的车斗里。车身猛地向下一沉。
引擎发出更大的轰鸣和黑烟,破旧的三蹦子颤抖着,如同一个垂暮的老人,载着陈默和他沉甸甸的绝望,“突突突”地驶离了冰冷的临港工业区,向着市区方向艰难地颠簸而去。寒风凛冽,透过车篷的破洞灌进来,吹在陈默汗湿冰冷的脸上。他蜷缩在冰冷的车斗角落,身体随着颠簸的路面剧烈晃动,手臂的剧痛、肺部的灼烧、心中的恐惧交织在一起。他紧闭着眼睛,牙齿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弥漫,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脑海里只有一个疯狂的祈祷:快一点!再快一点!妈!等我!
三蹦子在滨海市区拥堵的车流中艰难地穿行、挪动。每一次红灯,每一次拥堵,都让陈默心急如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死死盯着窗外飞速倒退又停滞的车流和行人,感觉时间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拉长、凝固。每一秒的耽搁,都像在他的心上剜下一块肉。老头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几乎要爆炸的焦灼,尽力在车流的缝隙中钻行,破旧的引擎发出不堪重负的嘶鸣。
当三蹦子终于“嘎吱”一声,剧烈地摇晃着停在滨海市人民医院急诊部灯火通明的门口时,陈默几乎是滚下了车。他甚至忘了付钱(口袋里只有那六百七十五块的零票),跌跌撞撞,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拄着拐杖,冲进了那充斥着消毒水、血腥味、哭声和脚步嘈杂声的白色空间!
“李秀兰!我妈!李秀兰在哪儿?!急诊抢救室!”他嘶哑地抓住一个路过的护士,语无伦次地喊着。
护士被他狼狈疯狂的样子惊了一下,但职业本能让她迅速指向走廊尽头:“抢救室在那边!门口等!”
陈默如同离弦之箭,拖着残躯,在光滑冰冷的地面上狂奔!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急促而慌乱,吸引了周围不少惊诧的目光。他冲到了那扇紧闭的、上方亮着“抢救中”红灯的金属大门前。门口冰冷的不锈钢长椅上,空无一人。
红灯刺目! “妈——!!!”陈默再也支撑不住,扑到那冰冷厚重的金属门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压抑了太久的恐惧、绝望、无助和巨大的悲痛轰然爆发!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他像一头受伤的幼兽,用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门,身体顺着门板滑跪在地上!手臂烫伤处渗出的脓血染脏了门板,他也浑然不觉。剧烈的呛咳再次爆发,鲜血混着泪水滴落在光滑冰冷的地面上,溅开刺目的猩红!
“妈…妈…”他呜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只剩下最原始、最无助的呼唤。冰冷的金属门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他感觉自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彻底失去了方向,只能在这片冰冷的白色绝望中,无助地坠落。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是漫长的永恒。 “抢救中”的红灯骤然熄灭。 “吱呀——” 沉重的金属门向内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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