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肠崖下,风如刀割。贺连城一手紧握鱼竿,另一手牢牢护着萧小墨,贴身在半枯老枫树后,目光如电扫视着下方乱石嶙峋的山坡。远处,几条鬼祟人影正快速逼近,深色劲装融入渐沉的暮色,无声无息,唯有腰间偶尔闪过的金属冷光,暴露了东厂爪牙的身份。
“贺爷爷,是那些坏蛋?”萧小墨压低声音,小手冰凉,紧紧攥着贺连城粗糙的衣角。
“嘘。”贺连城独眼微眯,示意噤声。他粗糙的手指在枯树虬结的根部快速摸索着,树皮坚硬,带着深秋的凉意。突然,指尖触到一处异常松动的缝隙!他用力一抠,一块布满青苔的树皮应手脱落,露出下方一个浅浅的凹槽。凹槽里静静躺着一枚半旧的鱼形木符,木符下压着一方折叠得极小的油纸包。
贺连城迅速将东西纳入怀中,动作快如闪电。他一把抄起萧小墨夹在臂弯:“抱紧!”话音未落,人已如离弦之箭般向后疾掠!
“在那里!放箭!”山坡下传来一声厉喝!
“咻咻咻——!”
尖锐的破空声撕裂暮色!数支淬毒的弩箭带着死亡的寒意,狠狠钉入他们刚才藏身的树干和周围的岩石,箭尾剧颤!
贺连城身形在嶙峋怪石间疾速腾挪,鱼竿化作一道模糊的鞭影,精准地抽飞两支角度刁钻的弩箭。萧小墨紧闭着眼,耳边风声呼啸,碎石擦着贺连城的衣袂飞过,每一次闪避都让他小脸煞白,心脏几乎跳出喉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贺爷爷每一次发力时肌肉的贲张和粗重的喘息。
追兵的速度极快,显然都是东厂精于追踪的好手。眼看距离被不断拉近,贺连城猛地将萧小墨往旁边一块巨大山岩后一推:“藏好!别出来!”他自己则骤然停步转身,鱼竿一抖,坚韧的钓线在昏暗中划出一道致命的银弧,直取冲在最前那番子的咽喉!
“铛!”
金铁交鸣!那番子反应奇快,竟以手中短刀格开钓线!但贺连城这一击蕴含的巨力震得他虎口发麻,攻势为之一滞。就在这电光石火间,侧面树冠中一道青影如鬼魅般无声滑落!
剑光乍起!清冷如月华泻地!
“噗!噗!”两声轻响,两名紧随其后的番子颈侧血花迸溅,哼都未哼一声便扑倒在地。青影落地,正是萧清漓!她面色虽仍有几分失血后的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寒星,手中蒹葭剑滴血不沾。
“清漓!”贺连城精神大振。
“贺叔,走水路!”萧清漓语速极快,剑锋一引,指向崖下远处一条被暮色笼罩的狭窄溪涧。
三人再无迟疑,借着萧清漓这一剑之威制造的短暂混乱,如三头灵猿般纵跃而下,直扑溪涧。冰冷的溪水瞬间浸透鞋袜裤腿,寒意刺骨。他们借着岸边垂落的藤蔓和嶙峋水石的掩护,逆着水流,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上游疾走。身后追兵的呼喝声被水流声和逐渐浓重的夜色隔断、模糊。
直到确认彻底甩脱了追兵,三人才在一处隐蔽的河湾浅滩停下。贺连城倚着一块湿冷的巨石喘息片刻,这才借着微弱的星光,小心翼翼地展开那方油纸包。里面是一张薄如蝉翼的素绢,上面以极细的墨笔勾勒着几道蜿蜒的水路,最终指向一个渡口标记。旁边还有一行蝇头小字:
**“渡口老樟,树洞藏舟。凭符叩底,直抵北丘。秘所所在,糖霜引路。虎符双合,方启幽途。慎之,东厂鹰犬已嗅腥而至。”**
“糖霜引路?”萧清漓秀眉微蹙。
“还有这个。”贺连城将那枚鱼形木符递给萧清漓。木符入手温润,边缘磨损得厉害,鱼眼处却有一个极小的凹陷孔洞,似乎能嵌入什么东西。
萧小墨凑过来,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盯着木符,小鼻子忽然动了动:“咦?这个洞洞里,好像…好像有麦芽糖的味道!淡淡的,甜甜的!”
贺连城与萧清漓对视一眼,心中了然。这“糖霜引路”的关键,或许就落在萧小墨这天生对糖霜异乎寻常的敏锐感知上。
“事不宜迟,立刻回客栈!”贺连城沉声道,“你爹的伤耽搁不起,我们必须尽快拿到这渡口之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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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来居客栈那间简陋的客房内,油灯如豆。萧远山已能靠坐在床头,脸色虽仍有些灰暗,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昔的沉静与锐利,肩背处裹着厚厚的干净布条,隐隐透出血迹干涸的暗褐色。他仔细听完贺连城低声讲述的断肠崖惊魂与素绢密信,目光落在女儿递过来的鱼形木符上。
“渔隐门…海婆婆的同门…”萧远山摩挲着木符上古老的鱼鳞纹路,声音低沉,“此信物与密语,应是可信。渡口…北丘…这‘北丘’所指,恐怕就是江北那片废弃多年的旧窑场高地。”他抬眼看向贺连城,“贺老,准备一下,我们连夜动身去渡口。”
“爹,您的伤…”萧清漓担忧地看着父亲肩上洇出的暗红。
“不妨事。”萧远山摆摆手,语气不容置疑,“皮肉之伤,已无大碍。内息也稳住了大半。眼下东厂如跗骨之蛆,此地多留一刻便多一分凶险。那渡口既是渔隐门安排的隐秘退路,必有其道理,越早抵达越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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