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蚀。
这个词不足以描述老焊工此刻的感受。
更像是浸泡在由亿万只饥饿的微型虫豸构成的海啸里。粘稠、沉重,带着难以言喻的滑腻和滚烫。这种“烫”并非单纯的热量,而是活性极强的酸蚀性物质直接啃噬血肉和金属时,感官传递给大脑的终极警报。墨绿色,深紫色,混杂着粘稠的黑浆,构成了填充所有视野的、汹涌翻腾的介质。空气荡然无存,每一次神经质的抽搐呼吸,灌入鼻腔和喉咙的都是混着浓厚血腥味和腐烂金属气息、富含菌毯分泌液化金属酶的毒雾,瞬间灼伤粘膜,引发窒息般的剧咳,又被更多的粘稠强行堵回去!
身体在沉坠。方向感彻底丧失。是直落千丈,还是被横冲直撞的粘稠物质洪流裹挟着打转?无处着力。脚下没有实地,只有无穷无尽、充满弹性和粘滞阻力的活质“淤泥”。唯一清晰的感知是剧痛——全身都在被活剥!外骨骼装甲发出濒临解体的呻吟,装甲层间的密封被冲破,高压腐蚀浆液正疯狂涌入。裸露的皮肤,尤其是被蚀融液燎过的左臂伤口区域,如同被泼了强酸又洒上滚烫的铁砂,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更深处,那枚半休眠的钥种核芯,如同一个落入滚油的核心引擎,骤然苏醒!一股前所未有的、混合了灼痛、暴虐渴求与某种诡异呼应的血色脉动,蛮横地贯穿他的神经丛,试图主导每一个濒临崩溃的感官!
“焊——工——!!!”
风喉的嘶吼如同隔着千米水层传来,扭曲、破碎。老焊工艰难地转动被粘稠浆液糊住的眼球。左眼的视线完全被墨绿覆盖,右眼残存的单目视野勉强捕捉到几步之外,一个被活菌狂潮包裹、激烈挣扎的轮廓。风喉那只矿化手臂成了最显眼的锚点——粗粝、遍布着暗金色与深褐色纹路的臂膀表面,墨绿色的菌丝正疯狂缠绕、攀爬,试图溶解和渗透那些高度结晶化、如同粗糙宝石般的骨节表皮!但效果似乎不甚理想。菌毯分泌的液化酶似乎对这种高度矿化、密度惊人的混合物质啃噬速度异常缓慢,如同水滴试图腐蚀花岗岩,反倒让这只手臂在汹涌浊流中如同一个顽强的不规则岩石标记!
风喉用这只矿化手臂死死拽着嵌入废金属的抓钩缆绳——那根连接他们,曾是逃生工具的东西,此刻在粘稠菌海中几乎失去了效用,只能算是两人之间最后一点物理连接的证明。缆绳的合成纤维外层正滋滋作响,高速溶解。风喉那只相对“正常”的手臂却已浸在菌流中,防护布料下的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黑、肿胀、冒泡!
老焊工喉咙咯咯作响,巨大的机械臂徒劳地在粘稠的阻力中挥动,每一次都像是在超高密度的沥青里搅拌。他试图靠近风喉。沉重的临时破盾早已被蚀穿、吞噬殆尽,巨大的机械臂末端也在飞速损耗。左臂深处钥种核心的灼热脉动越来越强,如同一个被锁死的核心熔炉在疯狂震荡,每一次脉动都带出更深沉的痛苦和一丝撕裂般的能量感。在这非人的折磨中,一丝冰凉、纯粹的逻辑碎片猛地从他意识深处闪过——被剧痛和死亡预兆压榨出的最后本能!
这菌毯是活的!不只是生物活性物质的简单聚合,更是一个由亿万微观个体构成的、拥有模糊集体意志的超级有机体!它们正在扫描、分析、解构入侵者的一切物质构成,优先腐蚀最易消化部分(血肉、普通合金),尝试同化顽固节点(风喉矿化手臂、老焊工钥种)!它们的意志,如同亿万只蚂蚁共同搬运时涌现的群体决策冲动,混乱、单一、贪婪、充满侵蚀本能!刚才自己那源自钥种的脉动并非无用,而是像一个信号源,被菌毯感知到了!钥种核心本身的结构强度远超预料,似乎对这种层级的微观啃噬有……抗性?甚至,它内部蕴含的某种力量,正在被动地与菌毯活跃核心尝试建立某种低级的、物理层面的……能量共振?!
这个念头疯狂又微弱,但在绝望中显得无比清晰!他必须调动所有残存的理智,尝试干扰、利用这片混乱的活体网络!哪怕千分之一秒!否则两人会在几个呼吸内被彻底分解成无机盐!
“吼——!!”
又一声撕心裂肺的闷吼在意识深处炸开。风喉那只正常的、被菌浆包裹的手臂猛地痉挛抽搐!一层墨绿色,带着金属光泽的膜状物正顺着他的小臂皮肤肌理飞速向上蔓延!是硬化!是加速同化!他的身体正在被强行拉向菌毯的生物金属结构!
这恐怖的景象如同最强烈的催化剂!老焊工颅内嗡地一声,左臂深处的钥种核心仿佛被风喉的痛苦哀嚎彻底激活!不是能量爆发,而是一种更深沉的、来自物质结构底层的剧烈高频震荡!
轰!!!
一声无声的爆响!并非物理爆炸,而是纯粹能量层面的、在粘稠菌浆内部激起的强力冲击!以老焊工为圆心,半径近十米范围内的粘稠墨绿菌流如同被投入了一颗超强电磁脉冲弹!剧烈震荡!翻卷!构成菌毯基础的活性菌丝网络在刹那间被打乱!纠缠、啃噬的动作出现极其短暂的迟滞和混乱!缠绕风喉矿化手臂的菌丝网也出现了微不足道、但真实存在的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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